帝景别墅,因为有了女主人苏雪晚,迎来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热闹除夕。
它终于不再是贺昀初一人独守的冰冷建筑,每一个角落都蒸腾着真正属于“家”的人间烟火气。
苏雪晚一大早就兴致勃勃地带着云姨、达叔和张管家忙活开来。
窗户擦得锃亮,映着窗外皑皑积雪与屋内精巧的红色窗花,相映成趣。
火红的灯笼与烫金福字,更是将节日的喜庆渲染得淋漓尽致。
客厅和卧室的显眼处,早已挂上他们在巴黎拍摄的唯美婚纱照。更有一整面照片墙,贴满了他们在巴黎街头的生活随拍与迷人风景。
贺昀初破天荒地没有在处理公务,而是挽起袖子,耐心地听从苏雪晚的指挥,帮忙调整客厅装饰的细微位置。
“左边,再往左边一点点……对!完美!”苏雪晚站在梯子下,仰头指挥着悬挂中国结的男人,脸上洋溢着满足而明亮的笑容。
趁着贺昀初被张管家叫去确认酒水清单的间隙。
苏雪晚则独自上楼,准备彻底清理一下他的书房内间——那个她平日很少踏足的、完全属于他的私密领域。
她细心擦拭着红木书架,整理着略显凌乱的文件,目光不经意间,被书架角落一个半旧的皮质画筒吸引。
她擦掉上面落着的薄灰。好奇心驱使下,她打开封盖,轻轻抽出了里面卷着的画纸。
当画布上的容颜随着画卷的展开逐渐清晰时,苏雪晚的动作瞬间僵住。
画中人戴着鸭舌帽和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这熟悉的画风,这似曾相识的轮廓……
她的心跳骤然失序,指尖微微发颤。
这分明就是那个夜晚!在她无意中听到父母打算安排她进行商业联姻,跑到骏源广场散心时,遇到的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却执意要求她为他画一幅肖像的“奇怪陌生男子”!
所以……那个人,竟然是贺昀初?!
说不清是巨大的震惊,还是某种豁然开朗的恍然。苏雪晚一把将画卷起,紧紧攥在手里,几乎是冲下了楼。
贺昀初刚打发走张管家,一回头,就见苏雪晚站在他面前,胸口微微起伏,脸颊因激动而泛红,一双美眸灼灼地盯着他,手还背在身后,藏着什么东西。
“贺昀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眼神里带着审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心机?”
贺昀初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话弄得一怔,面上闪过一丝真实的茫然:“什么?”
“现在,”苏雪晚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宣布规则,“我们来玩一个问答游戏。你只能回答‘是’或‘否’,不能犹豫,否则就要接受惩罚。”
这个游戏,上次在鼎盛酒店她喝醉酒的时候玩过。
一开始,贺昀初只觉得幼稚,后来却彻底改观——嗯,在特定情境下,确实别有一番刺激趣味。
贺昀初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点了点头,纵容着她的“审问”:“好,你问。”
苏雪晚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出了第一个,也是她最在意的问题:“当初,不管联姻对象是谁,你都会接受吗?”
“否。”贺昀初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
这个答案让苏雪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乘胜追击,语气急切了几分:“所以,你是知道联姻对象是我,才答应赴约的?”
“是。”他坦然承认。
苏雪晚压下心头的悸动,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去过骏源广场?”
“是。”
“好,继续上一问题的延伸。”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找一个在广场画画的女孩子,画过自画像?”
“是。”贺昀初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加深,已然明白了她手中握着的是什么“证据”。
他非但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反而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坦然:“你看到了。”
“嗯。”苏雪晚这才将藏在身后的画拿了出来,展现在他面前,语气带着控诉,“贺昀初,你那天为什么要装作陌生人接近我?”
贺昀初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可爱。他上前一步,伸手想碰碰她的脸,却被苏雪晚躲开,她执拗地要一个解释。
他无奈地笑了笑,目光变得悠远,陷入了回忆:“那天,我也正因为家族提出的联姻事宜烦闷不已。独自在江边吹风时,看到了同样神情落寞的你。所以……就一路跟着你去了骏源广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温柔,“看着你坐在小马扎上,低着头,那么专注地为别人画着素描,侧脸在路灯下显得特别安静美好。我那些烦乱焦躁的心情,竟奇异地、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我之所以不敢面对你,是因为我不想接受联姻,也决定彻底断了对你的那一点心动,决定再好好看你一眼。我以为……我们在那天之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睛里,仿佛要看到她心底:“你知道,你在低头为我作画的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苏雪晚被他看得脸颊发烫,下意识地问:“什么?”
贺昀初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在想,如果联姻的对象……是眼前这个女孩,该多好。”
轰然一声,苏雪晚只觉得所有的情绪和思绪都被他这句话炸得纷乱。震惊、甜蜜、不可思议……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
她望着他,眼眶微微发热,声音也软了下来:“那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
这次轮到贺昀初微怔,摇了摇头。
苏雪晚走近他,仰头看着他,眼中水光潋滟,却带着无比认真的光芒:“那天,你在我眼里,是个行为古怪的陌生男子。可是,当我透过墨镜和帽檐,勾勒你的线条时,我却瞬间想起了你——那个当时还只是叫贺杰的你。我有着和你……同频的、荒谬的想法。”
她深吸一口气,重复了当时在心中盘旋了无数遍的话语:“如果……如果那个素未谋面的联姻对象是你,该多好。”
贺昀初的瞳孔猛地一缩,巨大的震撼和狂喜席卷了他。
他从未想过,在彼此尚未明确心意,甚至未曾正式以彼此真实身份相识之前,他们的灵魂竟已在那个普通的夜晚,隔着熙攘人群,产生了如此深刻的共鸣与契合。
他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苏雪晚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轻声呢喃,带着一丝后怕的庆幸:“可是,贺昀初,我和你不一样。那时的我,没有选择的权力……不管联姻对象是谁,我最后大概率都是会答应的。”
她抬起头,泪中带笑,望着他:“幸好,最后是你。这对我来说,是命运最大的眷顾和幸运。”
贺昀初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与疼惜,他低下头,额头轻抵着她的,嗓音沙哑而郑重:“不,苏雪晚。幸运的人,是我。”
是他何其有幸,能在茫茫人海中,提前捕捉到属于他的星光。
她从他怀里直起身,小心地将那幅画作卷好,眼中闪着明亮的光:“那这幅画像,我要把它裱起来,就挂在你书房最显眼的地方。”
“好,都听你的。”贺昀初目光缱绻,满口应承。
“那好,”她话锋一转,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故作凶巴巴地模样,“贺先生今天可不能偷懒。我现在要写春联,你得给我磨墨、铺纸,好好打下手。”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贺昀初眼底笑意更深,从善如流地微微颔首:“好的,贺太太。悉听尊便。”
他熟练地铺开洒金红纸,为她研墨。
苏雪晚执笔蘸墨,笔尖悬在纸上,却故意蹙起秀眉,侧头问他,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狡黠:“写什么呢?贺大总裁,给点建议?”
贺昀初靠近一步,从身后轻轻环住她,温热的手掌覆上她执笔的手,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笃定:
“上联就写:缘起迷迭初识君。下联对:幸得余生皆是你。”
他引导着她的手,在红纸上落下第一个笔画。
“横批呢?”她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体温,轻声问。
“佳偶天成。”他吻了吻她的发丝,声音融在墨香里。
苏雪晚轻轻放下毛笔,转身环住他的脖颈,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其实,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施恩孤儿院,不是迷迭会所。”
贺昀初手臂一紧,将她搂得更近,鼻尖轻蹭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我不管。孤儿院那次你才十二岁,顶多算个可爱的小丫头。但在迷迭——”
他声音蓦地低哑,指尖抚过她唇角,“那个在迷离灯光下,莽撞地撞进我怀里的你,才让我生平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心跳失控,什么叫一眼万年。”
他炽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唇瓣:“所以,迷迭才是开始。”
苏雪晚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惹得耳根发烫,心里甜得像是化开的蜜,只好娇嗔地捶了下他胸口:“强词夺理。”
“那贺太太要罚我吗?”他低笑,胸腔震动,带着愉悦的共振。
“罚你……”她眼波流转,漾动着柔情与俏皮,“今晚陪我守岁,不准提前睡着。”
“遵命。”他低哑应允,终于低头吻住了那枚他渴望已久的红唇,在弥漫的淡淡墨香与浓浓爱意中含糊低语,“今晚,我们……彻夜不眠。只是贺太太,到时……可别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