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外,人流如织。
贺昀初一眼就看见了提着好几个购物袋的苏雪晚,她正和贾以沫站在路边说笑。
微风吹起她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快步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妻子手中的大包小包。
“贺总来得正好,”
贾以沫朝贺昀初递了一个眼神,
“雪晚刚才有点不舒服,你可得好好照顾她。”
“一定。”
贺昀初颔首,目光却早已锁在苏雪晚略显苍白的脸上。
贾以沫会意地笑笑,朝苏雪晚眨眨眼:
“那我先告辞了,你们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下次再约!”苏雪晚朝好友挥手道别。
一坐进车里,贺昀初就倾身过来为苏雪晚系好安全带,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他伸手轻探她的额温,眉头微蹙:
“哪里不舒服?具体说说。”
“别担心,”苏雪晚握住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
“就是昨晚可能着凉了,今天有点没胃口,闻到油腻的味道就有点反胃。”
“回去让云姨煮点姜茶。”
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语气里满是担忧,“要不要顺路去趟医院检查?”
“不用啦,”
她摇摇头,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
“就是普通的肠胃不适。”
“真的没事?”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巡视。
“真的,”
她仰起脸,眼中漾着盈盈笑意,
“比真金还要真。”
她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歪着头:
“刚才电话里,你说有重要的事?要带我去哪里呀?”
贺昀初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正色道:
“雪晚,我们要往前走,就必须学会卸下心里的包袱,对吗?”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
“我最大的心结,来自我的母亲。
她失败的婚姻直接影响了我的婚恋观。
曾经我认定自己这辈子不会恋爱、不会结婚、更不会要孩子。”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唇角牵起一抹自嘲:
“直到你出现。”
他牵起她的手,轻碰自己的脸颊:
“看,打脸了吧?”
随即低笑:“可我甘之如饴。”
“现在,我要去解开这个结。
我希望你陪着我,我人生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你都在。”
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眸:
“同样,你人生的每一个重要里程,我也想在场。”
“昨晚我说在加班,其实是去见了尹市长和几位长辈。”
察觉到她突然绷紧的手指,他安抚地收紧掌心:
“当年的真相,远比唐叔说的复杂。其中有很多误会与身不由衷。”
他轻柔捧起她的脸:
“你从来都不是被抛弃的孩子。
这些年来,他们同样日夜承受着思念与愧疚的煎熬。”
苏雪晚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眼眶渐渐湿润。
他用指腹拭去她悄然滑落的泪珠:
“下周二,腊八节,我打算约你父母和尹市长他们见面。
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把一切都说开。”
他凝视着她,语气里带着哄人的商量:
“好不好?”
苏雪晚望进他盛满真诚的双眼,心底最后一丝不安悄然消散。
她轻轻点头,声音轻柔却坚定:
“好。”
车子启动,平稳地汇入车流中。
苏雪晚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
车子缓缓停在一栋带着岁月痕迹的别墅前,斑驳的外墙在冬日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里是?”苏雪晚疑惑地看向身侧。
贺昀初下车,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推开略显陈旧的铁门,院落里竟是一片生机勃勃。
精心打理的花圃里绽放着冬日的山茶,红的、白的、粉的,在寒风中傲然挺立。
一只金毛犬懒洋洋地趴在廊下晒太阳,听到动静也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显然这里一直有人悉心照料。
贺昀初抬头望向二楼的窗口,声音平静得让人心疼:
“我八岁那年的圣诞节,母亲就是从那个窗口跳下来的。”
苏雪晚的心猛地揪紧,用力回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那时的我,恨透了父亲。”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个窗口,
“我把自己封闭起来,搬去和爷爷奶奶同住,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
就在这时,从菜园里传来一声惊呼。
正在摘菜的袁慧敏惊喜地放下篮子,朝屋里激动地喊道:
“霆兴!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她小跑着迎上来:
“昀初,雪晚,快进屋坐!”
客厅门被猛地推开,贺霆兴快步走出来。
当他看清院中的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手中的园艺剪“啪”地掉在石板路上。
“昀初?”
他不敢置信地上前两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
贺昀初看着父亲依旧挺拔的身姿,只是鬓角已染上霜白,眼角也爬上了细密的皱纹。
他弯腰拾起园艺剪,轻轻放回父亲手中:
“爸,我带雪晚回来看看。”
贺霆兴的眼眶瞬间红了,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嘴唇翕动着,良久才说出一句:
“好…好…回来就好…”
苏雪晚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子时隔多年终于打破隔阂,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金毛犬似乎也感受到这温馨的氛围,亲昵地在他们脚边转来转去。
袁慧敏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笑着说:
“快别站在外面了,我刚好摘了新鲜蔬菜,今晚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
进屋后,贺昀初和苏雪晚在贺霆兴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客厅的布置还保持着二十多年前的风格,却一尘不染,仿佛时光在这里静止了。
“爸,”
贺昀初将一叠泛黄的信封轻轻推到父亲面前,
“我今天来,是想让您看看这个。”
贺霆兴疑惑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当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时,手指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你母亲的信?”
“对,是母亲生前写给尹先栩先生的信。”
贺昀初平静地解释,
“但请您先别激动,仔细看看内容。这些信,更像是写给您和我的。”
贺霆兴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纸,当看到第一行字时,眼眶就红了。
“这些信......”
贺霆兴声音哽咽,“我从来不知道......”
“您慢慢看。”
贺昀初轻声说,“我带雪晚上楼看看。”
二楼的舞蹈房里,硕大的落地镜映出两人的身影。
一排舞蹈服整齐地悬挂在衣架上,舞鞋依旧摆放在原位,仿佛在等待主人的归来。
“原以为建这个舞蹈房是对她的尊重,”
贺昀初抚过落满灰尘的把杆,声音里带着难言的苦涩,
“现在才明白,把一只渴望舞台的白天鹅关在笼子里,是对她最大的残忍。
母亲是个天生的舞者,我却从未真正理解过她的痛苦。”
楼下忽然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苏雪晚透过栏杆望去,只见贺霆兴正抱着一叠信纸,肩膀微微耸动。
这位向来威严的老人,此刻正为挚爱的亡妻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