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晚觉得以沫有点小题大做,尽管她确实能感觉到陆星野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注视,让她也有些不自在。
车内,赵雷的「我记得」缱绻低回,每一个音符都裹挟着过往的尘埃,这是苏雪晚随手点的歌。
贺昀初凝神驾驶,一旁的苏雪晚却思绪飘远,目光失焦于窗外飞速流动的街景。
陆星野靠在迈巴赫后座,目光沉沉落在副驾驶的苏雪晚身上。车窗外的风掠过她纤细的脖颈和微卷的发梢,勾出他记忆里最鲜活的轮廓。
那年他高三,她高一。
第一次见她,是在篮球场边。
她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球赛。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阳光跌进她清澈的眼眸里,亮得惊人。
第二次见面,她倔强地替哥哥出面对抗他。
小姑娘像只被惹急了的小猫,明明紧张得睫毛都在颤,却偏要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挡在他面前。
他看着她努力仰头与他对视,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悸动。
第三次见面,是在208路公交上。
她没有多余的零钱支付,他替她投了硬币。
她就坐在他旁边,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大大的画板,随着车子颠簸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耳机里隐约漏出周杰伦的歌声。
夕阳暖金色的光铺在她身上,发丝柔软,睡颜恬静,像一幅不该被打扰的画。他鬼使神差地陪她坐到了终点站……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他发现自己总忍不住想看见她。
从此,他便像一道趋光的影子,沉默而固执地缀在她的身后。
他打听她所在的班级,记下她每周去画室的时间,开始掐着时间出现在她必经的路口。
甚至翘了篮球队的训练,雷打不动地窝在那家她常去的、甜腻得发齁的甜点店里,只为了等她推门进来时,能抬抬下巴,装作再自然不过地打声招呼:“巧啊。”
“陆星野,你很闲吗?”终于,在他连续“偶遇”她半个月后,苏雪晚忍无可忍,抱着画板猛地转身,将画笔精准地怼在他洁白的校服领口,蹭上一道钴蓝。
他低头看了眼,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拭,结果越擦面积越大。
他挑眉,对上她气鼓鼓的视线,语气懒散却莫名认真:“嗯,确实闲。所以,”他拖长了调子,目光落在她因生气而微红的脸颊上,“来找你。”
后来他收到了一辆摩托车作为礼物。第一个周末,就迫不及待地轰着改装过的引擎,嚣张地停在她画室楼下,引来无数侧目。
苏雪晚捂着被噪音摧残的耳朵,瞪着一脸得意的他:“陆星野!你没有驾照吧?你以为你这样很酷吗?有本事以后上赛道见真章!在市里又吵又闹的,我才不稀罕!”
她当时只顾着生气,丝毫没察觉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
她更不会知道,他后来出了国,真的考取了专业的赛车执照。在无数个日夜,他与速度博弈,与风险同行,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场赛事,伤痕与荣耀并存。
……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贺昀初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苏雪晚,随口问道:“你平时都喜欢听些什么歌?”
苏雪晚像是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最近……比较常听民谣,还有一些不太主流的独立音乐人作品。”
“巧了,民谣我也挺爱听。国外有些摇滚乐队也不错,国内的话,我挺喜欢梁博的。”贺昀初语气自然,目光仍望着前方。
“真的?我也喜欢他!”苏雪晚声音里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欣喜,转头望向他,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
“看来你们的音乐品味还挺相似的。”坐在后座的陆星野突然开口,“不过,苏雪晚,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周杰伦吗?”
“是啊,以前很喜欢,现在也还是。”苏雪晚顿了顿,声音轻缓,“不过人的口味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有些曾经很喜欢的,慢慢就淡了。而以前没留意过的,反而可能后来会爱上。”
陆星野眼神微微一暗,但很快唇角又浮起笑意,“说得对。不过也有些东西……不管过去多久,都还是原来那样。”
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启动。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贺昀初伸手调低了音乐音量,问道:“对了星野,这次回来之后,还打算回美国吗?”
“看情况吧,主要看国内公司的进展。”陆星野的回答有些含糊,目光却依旧若有似无地落向副驾驶座的苏雪晚。
苏雪晚低头整理着包带,刻意避开那道视线,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阵烦躁。
她原以为,陆星野只把她当作普通朋友相处。可他那些若有似无的注视和试探,总让她觉得不自在。说不上来的别扭,扰得她心烦。
“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贺昀初语气温和,透着长辈般的关怀。
陆星野闻言,轻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放缓了声音说道:“好啊。舅舅,你以前是不是说过,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你都会想办法给我?”
贺昀初笑了笑,应答从容却也不失分寸:“当然。只要是在我合法、也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车子在秀场外缓缓停下。
贺昀初转头看向苏雪晚,温声道:“到了。到时候电话联系,结束后我来接你。”
“好。”苏雪晚应了一声,低头解开安全带,正要推门下车,后座的陆星野却忽然倾身,轻轻拉住她的手腕。
“包忘了。”他声音不高,目光落在后座那只乳白色的delvaux brillant手提包上。
苏雪晚微微一怔,看着他伸手将包递过来,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手心,有些凉。
她接过,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车门轻轻关上,苏雪晚站在原地,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车,心里隐隐浮起一丝不安。
她宁愿这只是自作多情,宁愿一切只是她的错觉。可若她与贺昀初爱情天空中可能出现的那片乌云,真是因她而起……那么,她也有责任,亲手将其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