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宜既定,林末转身上楼休憩。
行至拐角处忽想起什么,回头叮嘱道:白大哥可别贪杯误了行程。
我自有分寸。
白展堂摆摆手吐出酒气,面上已泛起微红。
(林末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堂,唯有长桌上孤零零摆着个酒葫芦,下面压了张字条。
李大嘴端着粥从后厨出来,满脸疑惑:这老白大清早跑哪儿去了?
摇晃着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林末展开那张请假条:白大哥替我办事去了,要过些时日才回来。
原来是给六扇门跑腿去了。李大嘴语气里透着酸味。
与此同时,蒋龙和洛马正在大通钱庄追查假银票的线索。
这座花家名下的钱庄已查出三十多万两的亏空,在涉案钱庄中损失最为惨重。查了这么久毫无头绪,莫非真要等陆小凤带着朱停开口?蒋龙焦躁地叹气。
破案期限已过三天,案情依旧毫无进展。要我说就直接给朱停上刑,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洛马眼中闪过狠色。
蒋龙摇头:无凭无据就对嫌犯用刑,何况朱停与林末、零零发交好,闹大了六扇门颜面何存?他对这位搭档最近的异常举动颇为不解。
洛马却坚持己见:正是因为有人撑腰,他才死不开口。
再说那个林末,哪来的银子买上千两的美酒?他俸禄根本不够!
我不明白你为何针对林末。蒋龙眉头紧锁,他能被破格提拔为金衣捕头,又深得捕神赏识,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蒋龙此时正耐心地向洛马和林末西解释,试图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
其实两人之间本无恩怨,平时接触也不多。
见蒋龙如此劝解,洛马心头一紧,意识到自己这位老搭档已有所察觉。
多年共事让他们对彼此的细微变化都了如指掌。哼!我们兄弟在衙门当差二十年,历经生死才坐到今天的位置。
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短短两三年就与我们平起平坐。洛马忿忿不平地说,捕神大人实在太偏心了。
我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我们的分量。
这番说辞虽然牵强,但总算搪塞了过去。
看着洛马愤懑的样子,蒋龙叹了口气,以为他是被最近的案子烦心才会迁怒于林末,便不再深究。好了,以后注意分寸。
这种事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们排挤新人。蒋龙劝道。
见蒋龙松口,洛马暗自松了口气,勉强点头应下。
若是追问下去,他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调查工作仍在继续。
两人走访了京城各大钱庄,但都没有发现假银票的线索。
大额交易虽有记录,但千两以下的银票根本无从查起。
洛马更是暗中布下迷阵,故意误导蒋龙兜圈子。
几天过去,案情毫无进展。
这天清晨,花满楼和姬瑶花再次造访同福客栈,零零发也随行而来。林捕头,不是在下着急,实在是案情重大。花满楼声音温润,已经过去五日,若再无进展,恐圣上震怒。
零零发点头附和:捕神大人近日也被训斥多次。
姬瑶花补充道:陆小凤若再不现身,我们很难向捕神交代。
林末揉了揉太阳穴,估算着白展堂的行程。
以他的脚力,此刻应该已抵达万花镇。
毕竟两千多里的路程,即便是千里马也得跑上一阵子。算时间,我那位朋友应当已抵达万花镇,此刻正赶赴京城,最多三日陆小凤便会到。
但我们不能干等,不妨查查其他线索,比如银票的流通渠道。”
林末有意避开白展堂身份的话题,稍作提及便转而讨论银票之事。
这两 与花满楼等人虽多方查探,却同蒋龙洛马一般毫无所获。
假银票案错综复杂,头绪纷乱,波及甚广。
京城各大钱庄均受冲击,已有百姓察觉异样开始挤兑,市面物价上涨,只收现银拒收银票。此案涉及范围太广。
各钱庄皆收到假银票,若逐一排查不仅耗时,更无明确方向。
蒋龙、洛马两位捕头已向我说明情况。”
花满楼陈述困境,这个方向他们查访两日仍无线索。
姬瑶花始终沉默不语。
有些事她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做好本分即可。如此大宗银票流通必不简单。
持有巨额银票者通常非寻常百姓。
据称涉案银票已超百万两,普通人家最多几十两积蓄,可见这些银票应源自富户。”
林末低声分析,目光渐亮。
虽不谙案情全貌,却隐约记得赃款与某处烟花之地有关。
青楼、银票、巨额交易,种种线索在他心中逐渐串联。
花满楼凝神倾听,察觉林末正拨开迷雾触及核心。林兄见解独到,不知可有其他发现?”
林末眼中精光闪过,取来茶盏置于案上。我们思路受限于银票模板,其实不妨逆向推敲。”
此言引得花满楼二人注目,姬瑶花却指尖微颤,神色复杂。花公子提到京城银号已收逾百万两假票。
按规矩,千两以上交易需登记姓名住址,若存记录早该破案。
想必这方面也无线索?”
见花满楼默认叹息,姬瑶花忍不住催促:“何必绕弯子?直言便是,大家正好参详补缺。”
语气透着不耐,更想试探林末是否真窥破了其中玄机。
林末面带微笑,轻轻摆弄着桌上的杯子。你们看,若将那些人比作小杯子,票号商号比作水壶。
他们要将杯中的水倒入壶中,再从壶里重新倒出,这过程必然需要有人协助。
我可以肯定,各大钱庄票号里一定有内应协助运作。
但这些银票需要合法途径流入市面,那些富商们最喜欢去哪里挥金如土呢?
林末的暗示已经相当明显。
花满楼心领神会,脱口而出两个字。
姬瑶花也反应过来,看向林末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
仅凭这些蛛丝马迹就能猜到幕后运作方式,此人确实不凡。没错,就是那里。
必须是京城富商们都爱去的地方,否则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百万两银票流通市面。
任何单独一方放出这么大笔银票都会引人怀疑。
所以他们采用分散方式,让很多人无意中得到这些银票......那么会在什么地方流通?
林末已将谜底点破,只需找到这个地方,银票案就能拨云见日。
花满楼轻摇折扇沉思。
姬瑶花暗自心惊,对林末的戒备更深了。我们分头查访吧。
能让京城富商趋之若鹜的地方屈指可数。
另外还可以查查哪家票号的同号银票流通最多。
花满楼合拢折扇说道。
林末赞许地点头,这位花公子果然思维敏捷。事不宜迟,我们尽快查清此案,为捕神分忧。姬瑶花说罢,三人各自行动。
林末刚要离开客栈,却见师父邢育森匆匆赶来,气喘吁吁。
林末连忙转身倒了杯水。师父怎么如此匆忙?不是带着小六办案吗?
邢育森接过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
林末又斟满一杯,老人再次喝干才长舒一口气。
邢育森嘴上虽在数落,眼里的赞赏却藏不住:“那混小子胆量是够,就是做事毛躁。
比起小末你差远了,不知何时才能有你这份出息,给我这当师父的长长脸。”
见林末频频望向门口,老邢摆摆手:“甭找了,今儿就我一人来。
老实说,你是不是跟洛捕头闹不痛快了?”
他压低声音的模样让林末心头微暖,面上仍淡淡道:“师父听到什么风声了?”
“洛捕头门路广得很,你有能耐也得懂规矩。”
邢育森板起脸,“官场最忌讳不敬前辈。”
林末佯装受教地点头,暗想:等案子了结,这洛马怕是自身难保——身为公差竟敢勾结外人贪墨国库。师父宽心,我自有分寸。
不过您怎知他门路野?莫非在六扇门也这般张扬?”
林末捻着茶杯问道。
他与洛马接触不多,只知此案中对方嫌疑最重。嗨!这人可不简单。”
老邢咂咂嘴,又得意起来,“从普通捕快爬到金衣捕头,手段狠辣办案严,还有个过命交情的兄弟。
当然喽,比起我徒弟还差一截!”
说着拍了拍林末肩头——二十来岁的金衣捕头,放眼六扇门也是独一份。听说他出手阔绰?金衣捕头年俸不过百两......”
林末突然打断。
邢育森一愣:“刚不说了么?他和你郭师叔一样是寒门出身。”
话音未落,自己先嘀咕起来:“怪哉,他哪来那些银子打点同僚?”
“大家都在猜测,郭巨侠退休后会不会由他接班。
这人虽是平民出身,和王通有些相似,但和兄弟们处得特别好,为人又讲义气。”
邢育森说这番话时,对洛马满是赞赏。
但林末却敏锐地注意到一个细节。
普通人家出身却能笼络所有人?这笔开销的来历值得深究。
或许花家能查到线索,再不济就去找万三千打听。师父的提醒我记下了。
不过手头还有案子要查,今天就先不留您了。”
林末带着歉意对邢育森拱手。
听徒弟说有公务在身,邢育森理解地点头。
自从林末升任金衣捕头,他就很少来打扰,知道年轻人公务繁忙。年轻人吃点苦不算什么,来日方长。邢育森拍拍爱徒肩膀,满面红光地离开了。
这个恭敬有加的徒弟总让他倍感欣慰。
目送师父远去,林末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从方才的对话里,他已经摸到了调查方向——看来某些人的狐狸尾巴藏得并不好。就看谁动作更快了。低声自语间,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客栈外。
与此同时,白展堂终于抵达万花镇。
这地方果然名副其实,大街小巷开满青楼,莺莺燕燕的女子大白天就在招揽生意。
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看见这位俊朗的过客,立刻围上来拉扯。
白展堂好不容易挣脱,衣衫上还沾着脂粉香。回春楼到底在哪儿?他正张望间,突然被个胖妇人撞了个趔趄。客官好眼光!我们回春楼的姑娘盼您多时啦! 不由分说就把他往楼里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