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死寂的渔窝子村彻底吞没。唯有洛水河面泛着诡异的磷光,映照出那密密麻麻、不断从水中爬出的惨白身影。它们已不再是单纯的水魅,而是被那黑色怪石邪力深度污染、异化后的怪物——身形扭曲,似人似鱼,覆盖着粘滑的惨白粘膜,指爪尖锐,口部裂开至耳根,露出细密交错的利齿。它们眼眶空洞,唯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闪烁,散发出滔天的怨气与对生灵魂魄的贪婪渴望。
“沙沙……嗬嗬……”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与低沉的嘶吼混杂在一起,如同死亡的潮汐,朝着村落废墟涌来。腥臭扑鼻,邪气冲天,寻常修士在此,只怕未战先怯,心神已为之所夺。
周不言独立断墙之上,青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面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鹰,体内玄黄道炁缓缓流转,与手中“却邪”古剑的清冷剑意相互交融,在身周形成一道无形屏障,将那污秽的邪气与扰魂的怨念隔绝在外。
“数量虽众,不过乌合之秽物。”他低语一声,并未急于出手,而是灵觉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感知着这群变异水魅的气息流动。他发现,这些水魅并非杂乱无章,它们的行动隐隐受到河中心一股更隐晦、更强大的邪异意念的引导。那意念冰冷、狡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操纵感。
“擒贼先擒王?”周不言目光投向幽暗的河心,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河心气息虽强,但似乎并非唯一核心,更像是一个中转或放大器。真正的源头,恐怕还在上游那标记的支流峡谷。眼下,需先清理这些被驱使的爪牙,避免它们流窜出去危害更广。
就在第一波水魅嘶吼着扑上断墙,利爪即将触及他衣角的刹那——
“铮!”
却邪剑终于完全出鞘!清越的剑鸣如同龙吟,瞬间压过了所有邪祟的嘶嚎!剑身并非雪亮,而是流淌着一种内敛的、如同月华秋水般的清辉,剑光过处,空气仿佛都被涤荡得纯净了几分。
周不言手腕一抖,剑随身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只有一道清冷如月、迅疾如电的剑弧,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剑弧所过之处,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只变异水魅,动作骤然僵住。它们体表那层具有防护作用的惨白粘膜,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瓦解消融。紧接着,它们扭曲的身体从中分开,切口平滑如镜,连一滴污血都未曾溅出,便化作缕缕黑烟,伴随着凄厉短促的哀嚎,彻底湮灭在却邪剑的清辉之下。
一剑之威,竟恐怖如斯!
然而,水魅数量实在太多,仿佛无穷无尽,后续者踏着前者的“尸体”(黑烟),依旧疯狂涌来。它们似乎没有恐惧,只有被操纵的毁灭本能。
周不言眼神不变,步踏罡斗,身形在断墙与废墟间飘忽不定。手中却邪剑化作一道道清冷的流光,每一剑挥出,必有一片水魅被净化湮灭。他的剑法并非追求杀戮的效率,更蕴含着一种“净化”与“梳理”的意境,剑光过处,不仅斩灭邪祟,更将弥漫的腥煞怨气也一并涤荡。
他时而如闲庭信步,剑光轻描淡写地划破黑暗;时而如雷霆骤发,一剑刺出,剑气凝聚如线,穿透数十只水魅的核心。他将新领悟的“导引归正”之道融入剑法之中,剑意不仅斩灭,更试图引导那些被扭曲污染的水魅残魂中尚存的一丝灵性,助其解脱,重归天地。
这场战斗,与其说是厮杀,不如说是一场以剑为笔、以邪魅为墨的“净化仪式”。周不言的身影在月下与剑光辉映,宛如谪仙临尘,清扫污浊。
但水魅的数量似乎真的没有尽头,而且,随着战斗的持续,河中心那股引导的意念似乎变得有些焦躁。突然,七八只体型明显更大、身上惨白粘膜下隐隐透出暗红纹路的水魅,猛地从水中跃起,它们不再盲目扑击,而是张口喷出一道道凝练的、带着强烈腐蚀性与精神冲击的暗红水箭,从不同角度射向周不言!
这些水箭速度极快,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空间,其中蕴含的邪力,远超普通水魅!
周不言瞳孔微缩,却不慌不忙。他左手并指,在身前虚划,一个由玄黄道炁勾勒的、古朴简单的“净”字符文瞬间成型,放大,如同盾牌般挡在身前。
嗤嗤嗤——!
暗红水箭撞击在“净”字符文上,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符文光芒摇曳,却稳稳定住,将那股污秽邪力尽数抵挡、净化。
与此同时,周不言右手却邪剑挽了个剑花,剑尖遥指那几只特殊水魅,口中清叱:“邪秽散尽,天地清明!却邪,斩!”
却邪剑清鸣再响,剑身清辉大盛,一道凝练至极、仿佛能切开虚空的剑气脱剑而出,并非直线,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妙的弧线,如同拥有灵性般,瞬间绕过了所有普通水魅,精准无比地同时掠过那七八只特殊水魅的脖颈!
噗噗噗……
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特殊水魅的头颅瞬间与身体分离,它们喷出的暗红水箭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僵直片刻,随即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般,轰然倒地,化作更浓稠的黑烟消散,只留下几颗残留着暗红纹路的惨白珠子滚落在地。
核心头目被斩,剩余的水魅群龙无首,攻势顿时一滞,那疯狂的冲击势头明显减弱,甚至开始出现一丝混乱。
周不言持剑而立,微微喘息。连续高强度的运剑与施展道法,对他亦是消耗不小。他正欲一鼓作气,将剩余水魅彻底清剿。
忽然——
“咦?”
他轻咦一声,目光锐利地投向洛水上游,那片标记着支流峡谷的方向。就在刚才特殊水魅被斩杀的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河中心那股引导意念猛地一颤,随即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向上游收缩、逃逸!与此同时,一股更加隐晦、但本质更为阴冷邪异的气息,在上游峡谷方向一闪而逝,带着一丝……被惊扰后的不悦与审视?
“果然有正主在后面。”周不言心中冷笑,“想走?”
他不再理会那些陷入混乱、威胁大减的普通水魅,身形化作一道青虹,沿着洛水河岸,朝着上游支流峡谷的方向,疾追而去!
月影西斜,青衫逐邪,直指妖踪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