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是比幽冥死水更加狂暴、更加不可预测的绝地。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无数破碎的法则碎片、扭曲的光影和撕裂一切的空间风暴。寻常地阶修士卷入其中,顷刻间便会被撕成碎片,神魂俱灭。
楚晏将摇光死死护在怀中,混沌领域压缩到极致,如同一叶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扁舟,艰难地抵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毁灭性能量。每一次空间裂缝的撕扯,每一次法则碎片的撞击,都让他气血翻腾,混沌之力飞速消耗。
摇光紧紧闭着眼,将脸埋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却稍显急促的心跳,感受到他身体因竭力而传来的细微颤抖。她心中充满了担忧,却不敢出声打扰,只能默默运转太阴之力,尽可能地为两人提供一丝微薄的防护。
“这样下去不行……”楚晏眉头紧锁,神识在狂暴的乱流中艰难地捕捉着任何一丝稳定的空间波动。完全随波逐流,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他尝试调动那枚混沌晶核最深处的力量,左眼星辰,右眼雷霆再次隐隐浮现,试图在这绝对的混乱中,强行推演出一线生机。
《万灵生灭诀》运转到极致,疯狂解析着周围混乱的法则碎片。渐渐地,在一片令人绝望的混沌色彩中,他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有序”的牵引力!
那牵引力并非来自某个固定的方向,而是如同磁石般,吸引着周围某些特定的空间碎片向其汇聚!
“那边!”楚晏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催动剩余的所有混沌之力,如同逆流的鲑鱼,艰难地朝着那牵引力的源头冲去!
越是靠近,那牵引力越发明显,周围混乱的空间乱流也似乎受到某种约束,变得相对“温和”了一些。
终于,在混沌之力几乎耗尽,领域摇摇欲坠之际——
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稳定的、散发着柔和星辉的空间裂隙出现在眼前!裂隙之后,隐约可见一片悬浮于虚无之中的、破碎的陆地轮廓!
那牵引力的源头,正是来自那片破碎陆地!
“抓紧了!”楚晏低喝一声,用最后的力量裹住摇光,猛地扎入了那道空间裂隙!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温暖的水膜,周围那令人窒息的空间撕扯力瞬间消失。
紧接着是强烈的失重感!
两人如同陨石般,从高空向着下方那片破碎的大地急速坠落!
楚晏强提最后一丝混沌之力,减缓坠落速度,同时目光飞快地扫视下方环境。
这是一片悬浮在无尽虚空中的巨大浮空岛屿,或者说,是某块巨大陆地破碎后的残片。岛屿上空笼罩着一层稀薄的、散发着星辉的护罩,正是这护罩的存在,才在空间乱流中形成了那片相对稳定的区域,并将他们吸引了过来。
岛屿之上,山川河流依稀可见,却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断裂和破碎感,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撕裂。许多地方还残留着巨大的战斗痕迹:深不见底的剑痕、融化后又凝固的晶体山脉、以及一些风格奇特、早已倾塌的巨大建筑残骸。
这些建筑并非木质或石质,而是由某种暗银色的金属和散发着微光的晶体构成,风格与星穹工坊类似,却更加古老、宏大。
“这里……是星灵族的一处遗迹?”楚晏心中闪过念头。
嘭!嘭!
两人重重摔落在一条干涸的、铺满了银色沙砾的河床之中,溅起漫天尘埃。
楚晏闷哼一声,只觉得全身骨骼如同散架般疼痛,丹田内的混沌晶核黯淡无光,力量几乎耗尽。他挣扎着坐起,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摇光。
“摇光,你怎么样?”
摇光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苍白,但眼神还算清明:“我还好……只是灵力几乎耗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环顾四周,看到那些奇异的银色沙砾和远处的建筑残骸,眼中也露出惊奇之色。
“似乎是一处破碎的星灵族领地。”楚晏稍微松了口气,强忍着虚弱感,将摇光扶到河边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后坐下,“我们暂时安全了,先尽快恢复伤势和力量。”
此地虽然诡异,但至少脱离了空间乱流和幽冥之地的直接威胁,而且空气中弥漫的能量虽然稀薄,却并非幽冥死气,反而带着一种与星辰之力类似的、相对温和的能量,虽然与混沌之力属性不同,但《万灵生灭诀》亦可缓慢吸收转化。
两人当即盘膝坐下,各自服用丹药,全力运功疗伤。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楚晏率先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虽然距离完全恢复尚远,但已恢复了三四成实力,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他看向旁边的摇光,她周身月华流转,气息也平稳了许多,正在关键时刻。
楚晏没有打扰她,起身仔细打量起周围环境。
脚下的银色沙砾触感冰凉,蕴含着微弱的星辰能量。干涸的河床对岸,是一片枯萎的、呈现出水晶质感的奇异树林。更远处,那些倾塌的巨大建筑沉默地矗立着,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灾难。
他的目光忽然被河床边不远处的一处异常吸引。
那里散落着几块较大的建筑碎块,而在碎块下方,似乎压着什么东西,露出一角暗沉的色泽。
楚晏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碎块搬开。
下面埋着的,竟是半具残破的、由某种未知暗金属打造的人形傀儡!
这傀儡只剩上半身,造型古朴,线条流畅,表面布满了深刻的伤痕,显然经历了惨烈的大战。它的胸腔被彻底洞穿,内部的精密结构早已损坏殆尽,黯淡无光。
但吸引楚晏注意的,是这傀儡手臂上刻着的一个徽记——那是一个由星辰、齿轮和闪电构成的图案,与星穹工坊的徽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细节处更加古老!
果然是星灵族遗迹!
而且,从这傀儡的损坏程度和周围的痕迹来看,这场毁灭性的灾难似乎发生在极其久远的年代。
就在他仔细查看傀儡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另一堆废墟下,似乎有一道极淡的黑色流光一闪而逝!
那气息……是冥种!
楚晏心中一凛,瞬间警惕起来,神识全力扫过那片区域,却一无所获。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但他相信自己的感知!那冥种果然也选择了这个坐标?它逃到了这里?它想干什么?这片星灵族遗迹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
就在他思索之际——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规律性的能量波动,从岛屿深处那片最大的建筑残骸群中传了出来。
那波动很奇特,并非攻击性,更像是一种……残存的自动防御机制被触发?或者是某种设施仍在按照既定程序运转?
几乎同时,正在调息的摇光也猛地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向波动传来的方向。
“楚晏,我感觉到……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的太阴之力?”她不确定地说道,丹田内的冰蓝砂砾再次微微发热。
楚晏眉头微皱,看向那片笼罩在暗淡星辉下的巨大废墟。危险与机遇往往并存。冥种可能潜伏在那里,但那波动和摇光的感应,或许也意味着那里存在着离开的线索,或者星灵族遗留的宝物。
“你恢复得如何?”楚晏问道。
“恢复了五六成。”摇光站起身,眼神坚定,“我们去看看吧,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
楚晏点头:“跟紧我,务必小心。”
两人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向岛屿深处的建筑废墟潜行而去。
越靠近废墟,周围的景象越发触目惊心。巨大的金属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地面布满深坑,一些地方还残留着未曾完全消散的恐怖能量力场,偶尔需要楚晏动用混沌之力强行开辟道路。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淡淡的、类似于机油和臭氧混合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极细微的……虚空污染的气息?
摇光体内的太阴之力感应越发明显,指引着一个大致的方向。
终于,他们穿过一片如同巨人骸骨般的金属框架,眼前出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半球形的巨大建筑入口。入口处的金属大门早已扭曲变形,半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那奇异的能量波动和太阴之力的呼唤感,正是从深处传来。
而在那扭曲的金属大门旁,一道清晰的、新鲜的抓痕赫然在目!抓痕边缘残留着淡淡的、令人不适的黑色气息!
是冥种!它进去了!
楚晏和摇光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楚晏深吸一口气,混沌之力在掌心凝聚,当先一步,踏入了那半敞的、如同巨兽口腔般的黑暗入口。
门后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宽阔的金属通道,墙壁上镶嵌着早已熄灭的水晶灯盏。通道内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和金属锈蚀的气息。
走了约莫百丈,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控制大厅。四周墙壁布满了无数熄灭的光屏和破损的操纵台,大厅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由水晶和金属构成的复杂立体星图仪。星图仪大部分区域已经黯淡破碎,唯有中心一小部分还在顽强地运转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正是他们之前感应到的能量波动源头。
而在那运转的星图仪下方,一道模糊的黑影正试图将某种东西,嵌入星图仪核心的一个凹槽之中!
正是那枚裂纹遍布的冥种!
它想用自己污染星图仪?或者启动什么?
“阻止它!”楚晏厉喝一声,毫不犹豫一道混沌劫指射向冥种!
那冥种似乎也没料到楚晏二人这么快就找到这里,猛地一颤,放弃嵌入,化作一道黑光躲开指风,悬浮在半空,散发出怨毒的精神波动:
“阴魂不散……!”
而摇光的目光,却被星图仪旁边不远处的一物吸引了。
那是一个打开着的、同样由暗金属打造的精致盒子。盒子里面,铺垫着柔软的、星光闪闪的丝绸,而丝绸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的——棱形水晶!
一股精纯、浩瀚、与摇光太阴之力同源却又更加古老的星辰力量,正从那水晶中散发出来!
“那是……星核?!”摇光失声惊呼,认出了那东西。与骨塔遗刻中提到的、广寒宫前辈试图护送走的“星核”极其相似!只是属性似乎更加偏向星辰而非太阴。
冥种的目标,似乎也是这枚星核!
就在摇光惊呼的瞬间,那枚星核仿佛感应到了她体内纯正的太阴之力,猛地爆发出璀璨的星辉,自动从盒子中漂浮起来,化作一道流光,竟主动投向摇光!
“不!那是我的!”冥种发出尖锐的精神咆哮,疯狂地扑向星核,试图拦截!
楚晏岂会让它得逞,身形一闪,混沌领域展开,直接拦在了冥种之前!
“滚开!”
大战,在这沉寂了万古的星灵控制大厅内,再次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