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那灰衣人的出现，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又仿佛早已融入了阴影本身。斗笠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下半张略显苍白的脸和一双古井无波、深不见底的眼睛。
最让楚晏警惕的是，以他如今的神魂强度，竟然直到对方主动现身，才察觉到其存在！此人要么身怀极其高明的隐匿秘法，要么……实力深不可测！
而且，对方一开口，便直接点破了他的身份，甚至提到了“钥匙”！
楚晏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将摇光微微护在身后，淡淡道：“阁下认错人了吧？我不姓楚，也不知道什么钥匙。”
灰衣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否认，声音依旧沙哑平稳，不带丝毫情绪：“楚公子不必否认。敛息玉符虽妙，但并非无迹可寻。至于钥匙……公子既然能从葬魂谷和万瘴泽脱身，又岂会不知？”
此言一出，楚晏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连他最近的行动轨迹似乎都了如指掌！这简直可怕！听雨楼刚警告的“第三方神秘势力”，难道就是此人背后？
“你家主人是谁？”楚晏没有再否认，直接问道。对方既然找上门来，且似乎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不妨先探探虚实。
“主人名讳，不便透露。”灰衣人微微摇头，“公子只需知道，我们对公子并无恶意，至少目前如此。相反，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至少是……互惠互利的合作者。”
“合作？就凭你这藏头露尾、连名号都不敢报的方式？”楚晏语气带着讥讽。
灰衣人并不动怒，只是平静道：“谨慎是生存的第一要素，相信楚公子深有体会。主人派我来，是带着诚意而来。我们知晓公子正在寻找钥匙碎片，恰好，我们知道其中一枚碎片的确切下落。”
楚晏心脏猛地一跳！钥匙碎片？！他们竟然真的知道！而且听语气，似乎掌握着具体情报！
但他立刻压下激动，冷声道：“哦？即便真有，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又如何合作？”
“很简单。”灰衣人道，“我们提供碎片的具体位置和获取方法，甚至可以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而公子需要做的，就是在得到碎片后，将其借予主人观摩三日。三日之后，必定完整归还，并另有重谢。”
“只是观摩三日？”楚晏眼睛微眯，根本不信天下有如此好事。那钥匙关系到传说中的天帝陵寝，何等珍贵？只是借看三天？代价未免太小。
“当然，获取碎片的过程必然凶险万分，能否成功，还需靠公子自身实力和机缘。”灰衣人补充道，“除此之外，主人还有一个附加的小小要求。”
“说。”
“希望公子在适当的时候，帮我们取一件位于黑水渊深处的……小东西。”灰衣人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楚晏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黑水渊？又是黑水渊！听雨楼的情报显示那里即将有异宝出世，如今这神秘势力也指向那里！
楚晏心中念头急转。对方的目的绝对不单纯。借观钥匙是假，恐怕真正目的是想借他之手，进入黑水渊取那所谓的“小东西”。而那“小东西”，价值恐怕绝不低于钥匙碎片！
这是一场相互利用的交易。对方利用他的实力和可能的气运去取宝，而他则可以利用对方的情报先得到一枚钥匙碎片，提升自身实力和筹码。
风险极大，但诱惑也同样巨大。
“我如何确认你们情报的真假？又如何保证你们会履行承诺？”楚晏问道。
灰衣人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残片，屈指一弹，那残片便轻飘飘地飞向楚晏。
楚晏谨慎地以星辰之力包裹住残片，仔细探查。残片非金非玉，材质奇特，上面刻着极其古老复杂的纹路，与他之前接触过的星晷碎片、以及青龙残魂提到的“钥匙”气息隐隐有一丝相似，但又有所不同，似乎更加古老和……残缺？
最重要的是，这残片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不虚的坐标印记！指向某个遥远而模糊的方位！
这竟是一片真正的钥匙碎片！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但足以证明对方确实掌握了相关情报！
“此物可作为凭证。”灰衣人道，“若公子同意，我可先告知公子一枚相对容易获取的碎片所在位置。待公子取得那枚碎片后，我们再谈黑水渊的具体交易。如何？”
先给甜头，再图后续。对方步步为营，算计得极深。
楚晏握着那枚微小的残片，感受着其上古老的波动，心中权衡利弊。
答应，则意味着卷入一个更深、更危险的漩涡，成为别人手中的刀。
不答应，则可能错失快速获得钥匙碎片、提升实力的机会，并且立刻与这个神秘莫测的势力为敌。
似乎怎么选，都前途未卜。
沉默片刻，楚晏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好，我答应。说出那枚碎片的位置吧。”
他最终选择了冒险。实力！他迫切需要实力！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在这场巨大的漩涡中拥有话语权，才能保护摇光，才能查明一切真相！至于之后的交易……届时谁利用谁，还未可知！
灰衣人斗笠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随即报出了一个地名和详细方位。
那地方位于南疆更深处，一片被称为“千枯洞”的险地，距离黑水城有数日路程。
“期待公子的好消息。”灰衣人说完，身影如同青烟般缓缓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连一丝气息都未留下。
楚晏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那枚微小的钥匙残片，眼神深邃无比。
“楚晏，你真的相信他们吗？”摇光担忧地问道。那灰衣人给她的感觉极其不舒服，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
“自然不信。”楚晏冷笑，“但他们给出的诱饵足够大。千枯洞……我知道那里，确实是一处绝险之地，但也确有上古遗迹的传闻。无论如何，值得一去。至于之后的交易……”
他眼中寒光一闪：“到时候，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他将那枚微小残片仔细收好。这残片不仅是凭证，或许本身也藏着某些秘密。
两人不再耽搁，立刻离开了巷子，准备出城，前往千枯洞。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西市，靠近城门时，街道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和惊呼声！
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中间一片空地。
只见空地中央，一名穿着华贵锦袍、但此刻衣衫破损、嘴角带血的年轻公子，正被四五名凶神恶煞、穿着血瞳教服饰的修士围在中间，苦苦支撑，眼看就要不支落败！
那年轻公子修为不弱，已有灵境初期，功法堂皇正大，似是名门正宗，但围攻他的血瞳教徒中，有一人赫然是灵境中期，出手狠辣刁钻，将其完全压制。
“是……是天剑门的刘师兄！”摇光忽然低呼一声，认出了那被困的年轻公子。
“你认识？”楚晏问道。
“嗯，”摇光点头，快速传音道，“天剑门是南疆附近的名门正派，以剑修闻名，门风还算正派。这位刘师兄我曾有一面之缘，为人颇为仗义，没想到……”
她话未说完，场中情况突变！
那名灵境中期的血瞳教徒狞笑一声，找到一个破绽，手中血刀如同毒蛇出洞，直刺那刘师兄的丹田要害！这一刀若是刺实，必然修为尽废！
那刘师兄面露绝望之色，已然无力闪避！
周围围观者虽多，却无人敢出手相助，显然都畏惧血瞳教的凶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星辰指风，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弹在那血刀刀尖之上！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那血瞳教徒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剧痛，血刀差点脱手飞出！他骇然变色，连退数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谁？！谁敢管我血瞳教的闲事？！”
楚晏缓缓从人群中走出，面色平静：“光天化日，当街行凶，血瞳教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本来不想节外生枝，但既然摇光认识此人，且天剑门风评尚可，顺手救下，或许能结个善缘，也多一个了解当地情况的渠道。
那刘师兄死里逃生，又惊又喜，连忙看向楚晏，拱手道：“多谢道友出手相助！在下天剑门刘枫，感激不尽！”
围攻的血瞳教徒见楚晏气息不显，但刚才那一道指风却显示了极其恐怖的实力和掌控力，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
那名灵境中期的头目眼神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楚晏，色厉内荏道：“阁下是何人？此人偷盗我圣教宝物，罪该万死！阁下最好莫要自误！”
“偷盗？”楚晏嗤笑一声，“证据呢？就算真有，也轮不到你们当街动用私刑！滚！”
最后一个“滚”字，蕴含了一丝神魂威压，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那几名血瞳教徒耳边！
几人顿时脸色一白，气血翻腾，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再也不敢停留，撂下几句狠话，狼狈地挤开人群逃走了。
周围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看向楚晏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刘枫再次上前，深深一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萍水相逢，不必挂齿。”楚晏摆摆手，并不想透露姓名，“刘公子怎会与血瞳教的人起冲突？”
刘枫脸上露出愤懑之色：“晚辈与几位同门来黑水城采购物资，不料那血瞳教恶徒看中了我师妹的一件家传玉佩，强行索要不成，便诬陷我们偷盗，当街动手！其他同门已被他们冲散，不知去向……”
又是强取豪夺。血瞳教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楚晏眉头微皱，正想再问些什么。
突然，他脸色猛地一变，一把拉住摇光和刘枫，低喝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
轰！轰！轰！
街道两侧的建筑屋顶，突然爆裂开来！数十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手中劲弩齐发，无数支淬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疾风暴雨般，瞬间覆盖了楚晏三人所在区域！
这些弩箭显然并非凡物，箭头上刻满了破甲、爆裂的符文，威力足以威胁灵境修士！而且时机、角度刁钻狠辣至极，完全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这绝非普通袭击，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绝杀的埋伏！
目标——直指楚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