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克拉布——文森特·克拉布,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场最荒诞、最恐怖的噩梦中沉浮。前一秒,他还跟随着父亲的脚步,跪伏在重生归来的黑魔王脚下,内心充满了对纯血统荣耀的憧憬和对未来权力的模糊渴望。尽管那个东方小子之前的言行让人恼火,但他坚信,在黑魔王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不过是死前的滑稽表演。
然后,地狱降临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痛苦。仿佛有一万只无形的嗜血水蛭同时吸附在他的灵魂和肉体上,疯狂地吮吸着他的一切——力量、青春、生命力!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瞬间挤干的海绵,迅速干瘪、衰老。他亲眼看到自己粗壮的手臂变得枯瘦如柴,皮肤布满丑陋的皱纹和斑点,浓密的头发大把脱落,视线变得模糊,连呼吸都成了沉重的负担。
在那无尽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黑魔王——他们寄予厚望的主人——同样在挣扎,在恐惧!那股曾经令人战栗的庞大魔力,在那个东方小子面前,竟然显得如此无力,甚至……退缩了?!
当那恐怖的吞噬终于停止,他像一摊烂泥瘫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听到了黑魔王那失去了所有威严、只剩下仓惶和恐惧的嘶吼——“走!”。紧接着,是前所未有的、粗暴到极点的空间拉扯感,他感觉自己像件破行李一样被强行塞进了幻影移形的通道,五脏六腑都快被挤碎。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钟,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呕吐感,他们重重地摔落在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的古堡内部,到处是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月光从没有玻璃的窗户空洞照进来,映出一片狼藉和……一群形容更加狼藉的人。
“咳咳……呕……”小克拉布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在喉咙里蔓延。他艰难地抬起头,用模糊的视线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他的父亲,老克拉布。那个曾经像山一样强壮、能徒手掰断铁栏的男人,此刻蜷缩在地上,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布满褶皱的头皮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他看到了高尔父子,情况同样凄惨,像两尊被风化的石像,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看到了贝拉特里克斯姨妈……那个曾经疯狂、偏执、对黑魔王拥有无限狂热的女巫,此刻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干尸,歪倒在墙角,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变得灰白稀疏,凌乱地披散着,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看到了卢修斯·马尔福叔叔,那个永远保持着优雅和矜持的贵族,此刻长袍破烂,浑身沾满泥土,像条脱水的鱼一样瘫着,原本铂金色的长发变得如同枯草,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和算计的灰眼睛,此刻只剩下死灰一片和……一种深深的茫然。
没有一个“人”是完好的。所有人都被那恐怖的魔法夺走了大部分的生命力,变成了苟延残喘的老人。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
而他们的主人,黑魔王伏地魔,此刻正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旁,剧烈地喘息着。他那具刚刚重塑的、被评价为“劣质蜡像”的身体,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瓷器,暗红色的血液从裂纹中不断渗出。他那双红色的蛇眼里,再也看不到掌控一切的傲慢和残忍,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悸、无法抑制的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挥之不去的恐惧。
小克拉布看着这一切,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就是他们誓死效忠的主人?这就是纯血统荣耀所追随的力量?
在黑魔王最需要展现力量、保护信徒的时刻,他非但没能惩罚那个挑衅者,反而和他们一样,在那诡异的魔法下狼狈不堪,最后更是如同丧家之犬般,带着他们仓皇逃窜!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十倍!那根本不是战略转移,那是赤裸裸的逃命!
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在小克拉布(以及周围其他还有一丝思考能力的年轻食死徒,比如小高尔)的心中滋生。
他们从小被灌输的理念——纯血统至高无上,黑魔王力量无敌,追随他就能获得荣耀和权力——在这一刻,如同被重锤击打的玻璃,布满了裂痕,然后……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那个东方小子……李默……
他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在小克拉布的脑海中。不是他评价“暖炕”、质疑“卫生”、吐槽“皮肤”时的荒谬样子,而是他最后悬浮半空、黑发舞动、眼神冰冷、周身缭绕着吞噬一切生命黑线的……魔神般的姿态!
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无视索命咒,挥手间剥夺数十名强大巫师的生命力,甚至连黑魔王都为之恐惧、溃逃!
那才是……真正的、令人绝望的、却又带着某种致命吸引力的……黑暗力量啊!
相比之下,黑魔王之前的所作所为——用阴谋诡计,用恐怖统治,用钻心剜骨和阿瓦达索命咒来维系权威——显得那么的……小家子气?那么的……不上台面?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悖逆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了小克拉布混沌的脑海:
也许……他们一直以来,都追随错了人?
也许……那个叫李默的东方巫师,才是更值得追随的、真正的……“黑暗君主”?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让他自己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又背过气去。他惊恐地偷偷瞄了一眼靠在石柱上、气息不稳的黑魔王,生怕对方能看穿自己的想法。
但他发现,黑魔王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愤怒和伤势中,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这些“废物”仆从的想法。其他幸存的老牌食死徒,如贝拉特里克斯、卢修斯等人,也大多眼神涣散,显然还未能从之前的恐怖经历和生命力被掠夺的虚弱中恢复过来,更别提思考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了。
小克拉布的心,砰砰狂跳起来。一种混杂着恐惧、兴奋和某种扭曲憧憬的情绪,在他干涸的心田里悄然滋生。
他回想起李默那平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神,那是一种对生命、对力量、对所谓权威都毫不在意的……至高姿态。如果他能够拥有那样的力量……如果他能够追随那样的存在……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地生长起来。
他看了看周围如同末日废墟般的景象,看了看那些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如同风中残烛的“前辈”们,又看了看那个依靠在石柱上、狼狈不堪、威信扫地的黑魔王。
一个清晰的认知浮现在他心中:黑魔王……已经不行了。至少,在面对那个李默时,他表现得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那么,为什么还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失败者身上呢?
年轻的、尚未完全被洗脑的野心,混合着对更强力量的原始崇拜,开始悄然取代那摇摇欲坠的旧日信仰。
小克拉布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靠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他低下头,掩饰住眼中闪烁不定的光芒。
也许……他需要找个机会……也许……当霍格沃茨再次开学的时候……
一些模糊而危险的计划,开始在这个看似愚钝的年轻食死徒心中,悄然酝酿。他并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今夜之后,食死徒的内部,那看似铁板一块的忠诚,已然出现了第一道,也是最致命的一道裂痕。而裂痕的源头,并非来自光明方的反抗,而是源于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绝望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