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极具辨识度的女性。
一头银白长发如流水般披散,几缕醒目的红丝在发间若隐若现,头顶那对黑色的弯角造型独特纹理清晰,与发色形成强烈对比。
此刻,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驻足,偏头间,镶嵌了绿色宝石的钥匙耳饰轻轻摇晃,闪烁起细腻的光泽。一双明亮的红眸此刻正因与人交谈而微微低垂,唇角的笑意浅浅漾开,令红眸的色泽愈发柔和。
似乎是你长久注视她的视线过分鲜明了,她朝你这边看了一眼,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电光划破了熙攘的空气。视线的猝然相撞没有任何预兆,却又像是宿命般的必然。
你感觉自己的视野猛地拓宽,又猛地收束,不过刹那,便与对方的视线完成了一场奇异的接驳。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轻颤,细小的电流顺着血管窜过四肢百骸,你看到了「你」眼中倒映出的你的身影,也透过「你」的眼眸,看到了自己此刻因这猝不及防的交汇而微微震颤的神情。
于是有什么在这一刹那产生了某种隐秘的共鸣,包括骨血的,涵盖灵魂的。
周遭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视线交汇时那电光石火般的贯通感,让你的内心也随之战栗,仿佛在这一瞬,你不再仅仅是你,她也不再仅仅是她,你们在彼此的视野里,完成了一场关于「看见」与「被看见」的,无比震撼的灵魂邂逅。
你:……
当然被按下静音键了,你在视线交接的瞬间就点了暂停,这次拓宽视野虽然比第二局游戏来的粗暴得多,但也是还能接受的不至于如此…阿哈不准再旁白了,出来!
“——”
一声低低的轻笑。
一位身着红衣,束着乌黑双马尾的少女从静止的人潮里灵巧地窜出,她的头上斜斜戴着一面白色狐面面具,伴随着清澈的铃铛声,笑吟吟地站在你面前。
那双带有浅浅五瓣花的粉紫色眼眸像盛着星光,其中满是灵动狡黠的神采。
“不要这么凶嘛~”她把手背在身后,故作无辜地歪了歪脑袋,铃铛跟着轻晃,“你不喜欢这样的惊喜吗?”
但玩家不解风情的时候就是非常的木头的,你对此只是冷笑一声。
“这是想把我当乐子吗?「阿哈」?”
一语中的,一针见血,你不想与祂废话。
“诶?”顶着自家令使躯壳的欢愉星神眨了眨那双流光溢彩的眼,语气里还带着点被戳穿的意外,“有这么明显吗?我还以为装得很像啦——”
你眉峰一挑,语气没半分松动,连眼神都冷了几分。
“星神的「乐子」,从来都藏不住。你费这么大劲把两个档的信息混在一起,又在这种一看就相当不对劲的时刻突然冒出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夸我猜对了?”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她眼底,瞬间漾开更盛的笑意,她双手在身前轻轻一拍,清脆的铃铛声混着笑声一起落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猜对啦!果然骗不过你!”
她,不,应该说是祂——向前一步,凑近你耳畔,语气诡异的雀跃。
“不过啊,都能混两个存档的数据了…为什么不能多混一些?”
你:……?
你:??!
你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然吐不出半个字眼,声音里像是被塞进了无数根细针,又像是硬生生吞了个海胆卡在喉管,每一个音节都在疯狂震颤。
而眼前那位欢愉星神,正用那双盛着星光的粉紫色眼眸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你濒临「宕机」的模样,清脆的铃铛声在祂身后连成一片欢快的海洋。
“唉呀,怎么气到失语了?”
祂捂着嘴,肩膀笑得微微发颤,那枚白色狐面面具随着动作在鬓边轻晃,眉眼弯弯,“不过你这反应,可比之前那一回有乐子多了~”
你:……
你深吸一口气,拧着眉头看祂,尽量忽视自己一开口就跟合唱别无二致的声线,“你……你把「赞妮」的存档和「折枝」的存档硬缝在一起,又强行让我体验那种「视线贯通」,到底想干什么?”
祂对此只是高高挑起眉梢,仿佛听到了什么绝妙的笑话,直起身时,铃铛晃出一连串脆响。
“干什么?当然是为了给你这个「最会戳穿乐子」的玩家,定制一场独一无二的「跨档狂欢」啊!”
话音未落,祂突然伸出手,指尖在你眼前虚点了一下。
眼前的画面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赞妮的身影、折枝的身影、静止的人群、甚至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开始扭曲、熔解——
那些属于「鸣潮」世界的精致细节如潮水般退去,转而被一片充满了星穹铁道风格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虚空所取代。
而那位顶着少女躯壳的阿哈,正悬浮在你面前,祂身后的虚空里,无数破碎的画面如走马灯般流转——有赞妮在机械装置前蹙眉思索的剪影,有折枝在宣纸前挥毫泼墨的姿态,还有更多你无比熟悉的场景,像被强行糅合的拼图,在虚空里发出「滋滋」的融合声。
“你看你看……八场游戏的数据,全都在这里啦~”祂的声音里满是恶作剧成功的欢快,“接下来,就请开始你的新游戏吧——而暂停键这种东西,阿哈就帮你扣掉了哦?不用谢我~”
你看着眼前这片光怪陆离的混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它们正诡异地闪烁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泽,一种属于折枝,另一种属于赞妮。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荒谬到极致的、属于「玩家」的、兴奋的战栗。
欢愉星神的乐子,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哈。”
“真有趣,阿哈,”你抬眼看向祂,眼神里的冷意尽数褪去,只剩几分棋逢对手的锐利,“我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祂的笑颜微微一顿。
下一秒,祂爆发出比之前更汹涌、更剧烈的笑声。那笑声不再是少女躯壳该有的清脆,而是像被按了放大键,层层叠叠地撞在耳膜上,竟穿透了肉身的束缚,透出独属于「欢愉星神」的荒诞感——
那是混杂着马戏团的铜钹声、小丑的哨笛声、观众的喝彩声的齐响,喧闹又诡谲,却奇异地与你方才被怒意裹挟时,那带着震颤的声线有几分相似,像是用你的音色,重新编排了一场狂欢的序曲。
“能够获得玩家的肯定,是作为一段游戏数据的顶级荣誉啊!”
话音落时,祂身后的虚空里,那些破碎的画面突然加速流转。
铃铛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几分邀战般的雀跃,像是在催促你,踏入这场祂精心编织的、更疯狂的游戏里。
「继续游戏」
……
「继续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