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杰是被一阵钻心的疼给弄醒的。
不是熬夜加班猝死的那种虚脱感,而是实实在在的,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脸上火辣辣的疼。
“妈的,现在的黑心医院,打针这么粗暴的吗?”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费力地睁开眼。
入眼的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而是一片灰蒙蒙的、漏风的屋顶,几根歪歪扭扭的房梁上挂着蜘蛛网,随着风一荡一荡。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汗臭味,还有一种……说不清的草木泥土气息。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感觉身体沉重无比,稍微一动就浑身酸痛。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向自己。
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粗糙得硌人的破布衣服,上面还沾着不少泥点和干涸的血迹。手也不是他那双因为长期敲代码而有些苍白的手了,这双手皮肤粗糙,指节粗大,虎口还有老茧,但此刻布满了细小的伤口。
“这……这是谁?!”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土坯房,除了他身下这张铺着干草的破木板床,就只有一个歪腿的木桌和一个豁口的瓦罐。家徒四壁这个词,在这里都算是褒义词了。
记忆像是破碎的玻璃,猛地扎进脑海。
他,李天杰,二十一世纪资深社畜,程序猿一枚。昨晚为了赶一个该死的项目上线,通宵加班,好像……好像在下楼买咖啡的时候,脚下一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紧接着,另一段陌生的记忆汹涌而来。
这身体的原主也叫李天杰,是修真界一个名叫“青岚宗”的门派里的……杂役弟子。
就是那种资质差到没边(五行杂灵根),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谁都能踩上一脚的最底层。
昨天,原主因为干活慢了点,被管事的弟子张铁找了个由头,毒打了一顿,丢回这破屋子,没想到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然后,他就来了。
“穿……穿越了?”李天杰脑子里嗡嗡的,“还是修真世界?”
作为一个资深网文读者,他对这个设定太熟了。可书上看的和自己亲身经历,那感觉完全他妈不一样啊!
没有兴奋,没有期待,只有无尽的恐慌和……饿!
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像是在打雷,前胸贴后背的感觉无比真实。
“贼老天,别人穿越不是王爷就是少爷,最不济也是个退婚流天才,我他妈开局一口破碗?不对,碗都没有,就个破瓦罐!”他心里疯狂吐槽,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程序猿虽然苦,好歹有外卖,有空调,有wi-Fi啊!这里有什么?有挨打,有饥饿,还有随时可能嗝屁的风险!
正当他沉浸在悲愤中时,“吱呀”一声,那扇漏风的破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穿着同样灰色,但面料稍好一些的壮实青年,叼着根草棍,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戏谑。
根据记忆,这就是那个管事的,打人最狠的张铁。
“哟?还没死呢?命挺硬啊李天杰。”张铁走到床边,用脚踢了踢床板,震得李天杰浑身一颤。
李天杰没吭声,或者说,他还没完全适应这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只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这动作引来了张铁更大的嘲笑。
“瞅你这怂包样!”张铁呸了一口,“没死就赶紧起来干活!宗门不养废物!今天的任务,去后山黑水潭挑十担水,浇灌药园子。完不成,今晚的饭也别想了!”
黑水潭?李天杰从记忆里搜刮出这个地方,离这里好几里地,山路难走,潭水阴寒刺骨。十担水?这摆明了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张……张师兄,”李天杰忍着喉咙的干涩和疼痛,尝试着用原主那懦弱的语气说话,“我……我身上有伤,能不能……”
“伤?”张铁打断他,俯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有伤就不用干活了?你以为你是内门那些天才老爷?告诉你,杂役就是宗门的牲口!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死外边,给后来的腾地方!”
那扑面而来的口臭和凶狠的眼神,让李天杰的心脏骤停了一瞬。这是真会死人的!不是游戏,不是小说!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废话,张铁现在就能再给他一顿胖揍。
“我……我去。”李天杰低下头,掩藏住眼底那一丝属于现代人的屈辱和愤怒。
“哼,算你识相。”张铁松开手,像是丢开一件垃圾,“赶紧的,别磨蹭!”说完,又踹了一脚门框,大摇大摆地走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李天杰粗重的喘息声。
他躺在冰冷的草铺上,望着漏洞的屋顶,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他喃喃自语,“刚活过来,不能就这么憋屈地再死一次。”
他挣扎着爬起身,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他走到那个豁口的瓦罐前,里面只有小半罐浑浊的冷水。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捧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冰凉的水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股灼烧般的饥饿感,但也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虚弱。
怎么办?
逃跑?这荒山野岭,他一个“凡人”能跑到哪里去?估计没出山就被野兽吃了,或者被宗门当逃兵抓回来处死。
反抗?就这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拿什么跟张铁那种练过几下子的家伙斗?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他。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挂着个东西。原主记忆里,这是他那从未谋面的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一个拇指大小、黑不溜秋、像是生铁铸成的小塔,穿着根麻绳,一直贴身戴着。
以前的原主只当是个念想,从来没在意过。
李天杰把它掏出来,握在手里。小塔冰凉,表面粗糙,布满了一种看不懂的、模糊的花纹,看上去毫不起眼,跟个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烂没什么区别。
“别人家的金手指,不是老爷爷就是系统,我这就个铁疙瘩?”他苦中作乐地想着,用手指摩挲着塔身。
忽然,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被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扎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是昨天被打时,胸口也被擦破了皮,有点血迹沾在了小塔上。
他也没在意,正想把小塔塞回去。
突然!
那黑铁小塔像是活过来一样,那点血迹瞬间被吸收了进去!紧接着,塔身微微一阵,一股微不可查的温热感传入他的掌心。
“?!”
李天杰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铁塔。
幻觉?饿出幻觉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
那小塔依旧黑不溜秋,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心,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但那股短暂的温热感,却又如此真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张铁不耐烦的吼声:“李天杰!你他妈死里面了?再不出来,老子亲自请你出来!”
李天杰一个激灵,来不及细想,赶紧把小塔塞回衣服里,深吸一口气,拖着疼痛疲惫的身体,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
不管怎么样,先活下去再说。
他踏出房门,外面是嘈杂的院落,其他杂役弟子正麻木地忙碌着。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云雾中,仙气缥缈,却与他此刻的处境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他的修真生涯,就在这饥饿、疼痛和一丝微不足道的疑惑中,强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