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更像是。。。一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只为杀戮而存在的。。。军队。”
林晚秋那句带着极致恐惧的判断，如同一块万斤巨石，沉甸甸的压在了七号楼每一个人的心头。
阎王殿，这个让整个山城都闻风丧胆的名字，第一次，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楚风的命令在第一时间被传达到了每一个角落。
七号楼的防御等级，被史无前例的提升到了最高。
明哨，暗哨的数量翻了三倍，巡逻队的频率从每小时一次，缩短到了每十五分钟一次。所有进出人员的审查，被提高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就连刘三金送进来的一车白菜，都要被一棵一棵的掰开检查。
通往外界的所有电话线被暂时切断，只保留了那条直通戴笠官邸的红色专线。
整座七号楼，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钢铁堡垒，或者说~~~一座密不透风的豪华囚笼。
然而，敌人，并没有来。
一天。
两天。
三天。
山城的天空依旧湛蓝，街头的叫卖声依旧喧嚣，仿佛那道划破夜空的幽灵电波，只是林晚秋做的一场噩梦。
可七号楼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不是梦。
压抑。
死一般的压抑。
这种等待着未知屠刀落下的感觉，比真刀真枪的搏杀，更磨人。
王大力烦躁的将手里的捷克式轻机枪拆了又装，装了又拆，骨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刘三金则一遍又一遍的清点着仓库里的弹药跟罐头，仿佛只有那些冰冷的数字，才能给他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就连一向稳得像块石头的狙击手李铁柱，也破天荒的，二十四小时都守在他的王座上，那支宝贝得跟老婆一样的狙击步枪，就架在他的身前，枪身冰冷，却早已被他手心的汗浸得微微发潮。
整个阎王殿，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紧绷着，颤抖着，随时都可能在下一秒，彻底崩断。
唯一还保持着平静的，只有楚风。
他依旧每天雷打不动的出现在办公室，出现在沙盘前。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平静之下，隐藏着何等恐怖的风暴。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沙盘上推演着各种计划，而是跟个石雕似的，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片代表着山城全境的巨大地图，仿佛要用视线，将那个隐藏在未知角落里的鬼面，活活的从地底下给揪出来。
这个代号鬼面的敌人，和楚风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都完全不同。
影小队虽然专业，但他们的行动，充满了急功近利的刺客思维。
土肥原良介虽然狡诈，但他的布局，依旧带着传统特务的蛛丝马迹。
而鬼面，他们就像一群真正的幽灵。
一击不中，立刻远遁千里，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只留下一道让你脊背发凉的幽灵电波，作为他们死亡宣告的签名。
他们不动则已，一旦再动，必然是要命的绝杀。
这种冷静跟耐心到变态的程度，才是最可怕的。
…
第四天，正午。
压抑的气氛，终于让一些年轻队员的精神，达到了临界点。
食堂里，死气沉沉。
所有人都闷不吭声的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武器就放在手边最容易拿到的地方。
“妈的！！这算怎么回事？！有种真刀真枪的干啊！这么吊着，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名年轻队员终于忍不住，将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低声咒骂道。
“闭嘴！！吃你的饭！”
同桌的老队员低声呵斥了一句，但眼神里的焦躁，却一点也不比他少。
王大力坐在不远处，将一大块烧肉塞进嘴里，狠狠的咀嚼着，仿佛吃的不是肉，而是那个让他憋了一肚子火的鬼面。
“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
他含含糊糊的吼了一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松！鬼子就是想把我们拖垮！谁敢给老子掉链子，老子第一个毙了他！！”
他的话，让食堂里的气氛稍微振作了一些。
队员们重新拿起筷子，大口的吃了起来。
阳光从食堂巨大的窗户里照进来，给冰冷的饭菜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紧绷了数天的神经，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然而。
就在这一片看似恢复了平静的午餐时光里。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的反光，在对面超过一千五百米外，那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中，闪了一下就没了。
下一秒。
“咻-！！！”
一声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被食堂内咀嚼声跟碗筷碰撞声彻底掩盖的，却又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锐啸，撕裂了空气！
这声音太快了！
快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王大力在内，都没有任何反应！
所有人的动作，都还停留在上一秒。
有的正夹起一块土豆，有的正端起碗准备喝汤，有的正和同伴低声抱怨着什么。。。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一颗泛着黄铜光的，口径大到夸张的子弹，旋转着，呼啸着，带着一股子死神味儿，精准的，穿过了食堂那面厚厚的玻璃窗。
它的目标，并不是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头颅或心脏。
它甚至没有激起任何人的血花。
它的轨迹，是一道充满了极致的，令人发指的羞辱与挑衅的直线！
它的终点，是王大力身边，那个刚刚还在抱怨的年轻队员面前，那只盛满了米饭还有菜肴的，白瓷饭碗！
“嘭！！！”
一声清脆到吓人的爆响！
那只坚硬的白瓷饭碗，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攥爆，瞬间炸成了一片纷飞的白色粉末！
滚烫的米饭，油腻的菜汤，混合着锋利的瓷器碎片，如同一次小型的爆炸，劈头盖脸的糊了那个年轻队员一脸！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极致的惊骇！
食堂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保持着上一秒的姿势，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最后化作了一片无法置信的骇然。
这。。。这是什么情况？
子弹？
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打的是一个饭碗？
这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
“操-你妈的！！！”
王大力最先反应过来，他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猛的掀翻了身前的桌子，一把抄起身边那挺捷克式轻机枪，就要朝着窗口疯狂扫射。
然而，一只冰冷的手，却像铁钳一样，死死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楚风。
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食堂门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眸子里，却燃烧着两团冰冷到极致的火焰。
也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一个同样冰冷，沉稳到了极点的声音，从食堂的角落里响了起来。
是李铁柱。
这个阎王殿的王牌狙击手，在子弹击碎饭碗的那一瞬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而是做出了一个职业军人最本能的反应-就地一滚！
他滚到了最安全的墙角，甚至没有去拿自己的枪，只是用那双比鹰隼还要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子弹射入的角度，大脑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般飞速计算着。
此刻，他缓缓的站起身，脸色凝重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组长。。。”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距离。。。超过一千五百米。”
“子弹的口径跟威力，是德制反器材重型狙击步枪。”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起头，看向食堂里每一个因为他的话而脸色剧变的队员，最后，目光落在了楚风的脸上，一字一顿的，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遍体生寒的结论。
“他们不是在刺杀。”
“他们。。。是在打招呼。”
“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
“你们的命，我们随时可以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