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勋路三十六号别墅,地下一间不透光的酒窖里。
空气里是尘土和红酒混在一起的怪味。
楚风坐在一个橡木酒桶上,手里擦着那把干掉钱四海的勃朗宁手枪。
他面前的地上,是两个被撬开的大皮箱。
金条码放整齐,成沓的美钞和英镑堆成小山,还有些珠宝钻石,在灯下闪着光。
这些都是从钱四海卧室保险柜里搜出来的全部家当。
王大力、李铁柱和刘三金三个人,围着箱子,表情各不一样。
王大力喘着粗气,眼睛瞪得滚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这玩意儿比他爹当年带的一个营军饷还多。他看着这些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嘴巴张了几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铁柱还是一张死人脸,只是目光扫过金条时,瞳孔缩了一下。他知道,能驾驭这么多钱的人,比钱更可怕。他看向楚风的眼神,多了一丝深意。
最夸张的是刘三金。
他整个人快趴到箱子上了,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嘴里不停念叨:“发了……我的天,真发了……这么多钱,能买下半条霞飞路了吧?”
他看楚风的眼神,已经是在看活财神了。
楚风把手枪的弹匣退出来,又猛的插回去,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这声音让屋里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这些东西,烫手。”
楚风淡淡开口,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
“它们是钱四海拿同胞的血换来的,每一张钞票,每一根金条,都沾着罪。”
王大力的脸色变了,眼里的兴奋没了,换上了一股厌恶。刘三金也尴尬的缩回手,脸上的贪婪变成了惭愧。
楚风站起身,一脚踢在皮箱上,金条和钞票洒了一地。
“但是,从现在起,它们姓楚。姓我们特别行动组。”
他的声音猛的拔高。
“我们是阎王殿的判官。这些不义之财,到了我们手里,就是审判敌人的经费,是送汉奸和鬼子上路的盘缠。”
他走到王大力面前,拍了拍他壮实的肩膀。
“大力,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打仗,光有热血不够。子弹,药品,情报,哪样不要钱?有了这些,就能买来最好的武器和情报,让兄弟们吃饱穿暖,多杀鬼子,少死自己人。”
王大力看着楚风的眼睛,瞬间就懂了。他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神一下就坚定起来。
楚风又看向刘三金。
“三金,这些钱,比你在茶楼说一辈子书挣的都多吧?”
“多!多得多!”刘三金点头像捣蒜,脸上又兴奋起来。
“跟着我,以后你只会见到比这更多的钱。”楚风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但你要记住,钱是工具。我们的目的,是把上海所有该死的人,都抹掉。”
刘三金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腰板,表情严肃起来:“组长,我明白了!我刘三金以后只认您,您让我干啥我干啥!”
最后,楚风看向李铁柱。
李铁柱没等他开口,就沙哑的说了一句:“组长,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很好。”楚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走回酒桶边坐下,语气变得冰冷。
“从今天起,我们特别行动组,阎王殿,立下规矩。”
三人立刻站直身体,神情严肃。
“第一条规矩:绝对服从。我的命令就是一切,不许有疑问。谁敢阳奉阴违,或者背后搞小动作……”
楚风没有说下去,只是用手指了指地上钱四海那具还在流血的尸体。
三人都感觉心里一寒,齐声应道:“是!”
“第二,战利品的分配。”楚风指着地上的金银珠宝,“每次行动缴获的所有财物,七成是行动组的公账,用来买武器弹药、装备和情报,也用来处理麻烦。这笔钱,我管。”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锐利。
“剩下三成,是奖金,按每次行动的贡献分。谁功劳大,谁拿的就多。谁要是划水摸鱼,一分钱都别想拿。”
“如果有兄弟在行动中牺牲,他的抚恤金,从公账里出,按最高标准的三倍发,保证他家里人一辈子不愁吃穿。如果受伤,所有医疗费全包,再加一笔养伤补助。”
王大力和李铁柱身体一震,眼里都亮了。
三倍抚恤!
这在军统任何一个部门都没有!
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最怕的就是自己死后,家里人没人管。楚风的承诺,直接打消了他们最后的顾虑。
刘三金更是激动得两眼放光,他好像已经看到了数不清的金条。贡献越大,拿得越多!这规矩,太对他胃口了!
“对这套规矩,谁有意见?”楚风问道。
“没有!”三人异口同声,声音里充满了干劲。
“好。”楚风点头,“那现在,就进行第一次分配。”
他指着地上的两个箱子。
“这次缴获,总共金条五百根,美金二十万,还有一批珠宝。七成入公账。剩下的一百五十根金条和六万美金,是你们三个的奖金。”
一百五十根金条!六万美金!
三个人都感觉呼吸停了。
刘三金腿一软,差点没站稳。王大力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铁柱,本次行动负责狙杀,清除了所有外围威胁,干净利落,是首功。拿七十根金条,两万美金。”
李铁柱的身体猛的抖了一下,他看着楚风,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那双死水般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
“大力,负责正面突击,勇猛果敢,破门开路,是次功。拿五十根金条,两万美金。”
王大力涨红了脸,激动的搓着手:“组长,这……太多了!我……”
“这是你应得的。”楚风打断他,“我需要的是能撞碎一切的猛虎。拿着钱,去买最好的酒,最利的刀。”
“三金,负责外围侦查和切断通讯,保障了行动的隐蔽性。拿三十根金条,两万美金。”
“谢组长!谢组长!”刘三金激动得快哭了,他这辈子没想过,自己动动嘴皮子跑跑腿,就能挣这么多钱。
楚风看着三人激动又信服的表情,知道这支队伍的凝聚力,初步形成了。
他把从钱四海保险柜里拿出的黑色账本扔给刘三金。
“钱分完了,该干正事了。”
刘三金接过账本,翻开看了几眼,立刻被上面记录的内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钱四海和76号以及上海日伪商界所有肮脏的交易,时间、地点、人物、金额,一清二楚。
“组长,这东西……要是捅出去,整个上海滩都得乱套啊!”刘三金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不要它乱套,”楚风冷冷一笑,“我要它怕。”
他站起身,走到刘三金面前,眼神里透着一股疯狂。
“三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我要你,把我们‘阎王殿’的名号,给我传出去。我要上海的汉奸走狗,听到这三个字就吓得尿裤子。”
刘三金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了楚风的意思。
“怎么传?”
“就从钱四海开始。”楚风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你去找所有能找到的说书人、小报记者、妓女、车夫,把你三教九流的线人都发动起来。给他们钱,让他们把今晚的故事,给我传遍上海的每个角落。”
“我要他们知道,大汉奸钱四海,是被一个叫‘活阎王’的人,带着手下的判官上门清算的。不是仇杀,也不是黑帮火拼。”
“我要他们知道,‘活阎王’杀他之前,当着他的面,一桩桩一件件,把他从发家到叛国的所有罪行,都念了出来,跟阎王爷的生死簿一样,分毫不差。”
“最后,我要他们记住一句话。”楚风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说。
“阎王殿点名,三更索命,谁也活不到五更。”
刘三金听完,脸都红了,浑身发热。他好像已经看到了一副恐怖的画面。一个神秘莫测、无所不知的“活阎王”,在黑夜里审判着这座城市的罪恶。
“组长,您放心!”刘三金拍着胸脯,激动的满脸通红,“这事我熟!我保证,三天之内,‘活阎王’三个字,能让上海滩的小孩不敢哭!”
“去吧。”楚风挥了挥手,“账本里的东西,你可以挑着透露一些出去,增加故事的真实性。记住,我要他们怕,怕到骨子里。”
第二天。
上海的各大茶楼、烟馆、妓院,开始流传一个恐怖的故事。
法租界的大汉奸钱四海死了。
不是被军统或者中统干掉的,而是被一个叫“活阎王”的神秘人,带着他手下的“阎王殿”给审判了。
故事的版本有很多,但核心内容都惊人的一致。
“听说了吗?那活阎王跟神仙一样,钱四海干过的所有亏心事,他都知道!”一个说书先生在茶馆里唾沫横飞,“他当着钱四海的面,把他哪年哪月坑了谁,哪天哪日出卖了同志,全都念了出来!”
“真的假的?这么神?”听客们一脸不信。
“千真万确!我还听说,钱四海保险柜的密码,那活阎王不用问,直接就给拧开了!你说这是不是神仙手段?”
另一个版本,在码头工人和帮派分子口中流传。
“钱四海那十几个保镖,个个都是亡命徒。结果在阎王殿面前,跟纸糊的一样,不到五分钟,全被宰了!”
“我听说,带头冲锋的那个是个猛人,一头就把别墅的橡木大门给撞飞了!”
“还有个神枪手,百米外,一枪打灭了烟头!”
这些故事,被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越来越离谱。
“活阎王”和他的“阎王殿”,在传闻里成了下凡的判官和索命的鬼差。
76号特工总部。
李士群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
他把一份份关于“活阎王”传闻的情报摔在桌上,脸色铁青。
“查!给我查!我倒要看看,这个活阎王到底是人是鬼!”他对着手下咆哮,“钱四海是我们的人,他死在法租界,我们76号的脸都丢尽了!”
虹口区,梅机关总部。
山田健一也在听着手下的汇报,眉头紧锁。
“一个全新的势力?自称阎王殿?”他喃喃自语,“行事风格狠辣,情报能力惊人……难道是军统内部那个‘幽灵’,终于忍不住,自己拉队伍了?”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与此同时,上海商界几个和日本人走得近的富商,在各自的豪宅里瑟瑟发抖。
钱四海的死,像一记重锤砸在他们心上。
他们开始疯狂调查自己公司里谁跟日本人有染,开始想办法和76号撇清关系。
他们害怕,下一个被“阎王殿”点名的,就是自己。
恐慌,在上海滩的上层和黑道迅速蔓延开来。
“活阎王”这个名号,带着血腥味,正式在上海滩叫响了。
而此时的楚风,正坐在他的小办公室里,听着刘三金眉飞色舞的汇报。
“组长,成了!现在外面一提您这名号,那些汉奸吓得晚上觉都睡不着!”
楚风笑了笑,把目光投向墙上的地图,上面,一个新的红圈,已经被他画了上去。
钱四海,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