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执杖分立两旁,沉重的堂门缓缓开启。
月色漫过府衙的重檐,将青石板路浸得一片清冷。
三更的梆子声似乎还在巷尾回荡,府衙的门便被无声地推开了。夜风拂过仆人手中的风灯,灯焰在那个坐在案前的略显佝偻的男人平静的眼底微微一跳。
他目光掠过那蒙着厚重鼓皮的鼓面,夜色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清的轮廓。
外头原本因鼓声聚集起的些许骚动,像被冷水浇熄的火苗,瞬间安静下去。人群不约而同地向后微缩了半步,让出更宽的空地,先前几个探头张望的,此刻也默默低下了头。
堂下,庄严虽然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搏斗后的青紫与疲惫,但腰杆挺得笔直。他抱拳行礼,声音虽因脱力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卑职庄严,本府捕头。冒死敲响登闻鼓,状告向晚史家,史清!”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职业性的冷静交织。
“经卑职数月明察暗访,已掌握确凿证据,证实史清即为连环纵火案真凶!扬州楼、西庄胡家、乃至慈幼局旁那场大火,皆系此人所为!其人性情乖张,以焚毁他人产业为乐,视人命如草芥!”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伤口渗出的血滴在地上:
“更令人发指的是,卑职查证期间,发现其不止纵火。多日前,史清潜入周季家中断其双腿,卑职这里有其画押证词及验伤笔录!”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堂上:
“卑职正是因此关键证据,昨日在前往府衙呈报途中遭人绑缚,险遭灭口!侥幸挣脱,特来禀明大人!史清罪证确凿,恶行累累,恳请大人立刻签发海捕文书,将其捉拿归案!”
知府静静地听着,手指依旧搁在那根黑头签令上。当听到“绑缚”、“灭口”时,他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庄严破损的衣袖和手腕清晰的勒痕上,停留了片刻。
“史清……连环纵火,断人双腿……”他缓缓复述,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庄捕头,依《大徽律》,告诉不实,诬告者,反坐其罪,杖八十,徒三千里。你想好了吗?”
可没等庄严回答,知府如默认了一般接下去:
“史清周季二人下落不明,而你呈上的这些证据,尤其是的证词与验伤记录,此刻在何处?”
他的问题直接指向了最核心的物证,眼神深邃,如同古井无波,等待着答案。
白雅眸光震动。
眼下情形,她甚至陷入了一场两难的境地。
若是阻止庄严说下去或是她将证物转移保护,呈不上证据则庄严要受诬告罪处,但若真说出证物何在,一旦落在知府手中,下场也必不会好……
白雅攥紧了手中的剑……
怎么办……
花姒悄无声息来到白雅身边。
“怎么样,后悔了吗?看清你施以援手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知道刘知府是自己申请来到向晚的吗,因为在收到向晚传出断腿案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定是自己儿子的手笔。为什么——”
“为什么史清的腿被其父亲手打断了?”
“听说南方水患后,田野里莫名出来几句泡烂了,却没有双腿的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