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玻璃下，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顽强地显露出来。
照片上是三个年轻的身影，笑容灿烂，背景似乎是一片阳光下的草地，与此刻的地狱景象格格不入。
男子颤抖的手指，无视碎玻璃的锋利，近乎虔诚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照片中间那个女子的面容。
她笑得那么明媚，像一道永远无法企及的光。
“清瑶……”
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破碎得不成样子。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啊……我找遍了……我快撑不住了……我到底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啊……”
照片上女子清澈的笑容，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入男子疯狂的心，带来了更深的、足以淹没一切的痛苦。
越说越激动，破碎的呜咽声在喉间滚动，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彻底揉碎。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与癫狂中，那双血红的眼睛猛地抬起。
如同黑暗中锁定猎物的野兽，死死盯住了角落里另一块尚在闪烁的副屏幕碎片。
屏幕上，一个男孩的照片清晰可见——正是初阳！
所有的痛苦、不甘、疯狂，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明确的泄洪口。
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算计迅速取代了眼中的泪水和脆弱。
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扭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是你……都是因为你……”
对着屏幕上初阳的照片，声音低沉如地狱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刻骨的怨毒：
“障碍……必须清除……必须……只有清除你……清瑶……我才能找到清瑶……”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喘息和那不断闪烁的屏幕微光，映照着一张彻底被疯狂吞噬的脸庞。
新的、更加黑暗的谋划，已然在这片空间之中滋生蔓延。
时间无声流逝，距离初阳离开西域，不过才过去短短数日。
“嗯……这里的空气，可真好啊。”
黑兑舒展着纤细的肢体，赤足稳稳立在颠簸行进的车顶棚上。
女子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间所有未被束缚的气息都纳入肺腑。
晨风带着雪山特有的凛冽与纯净，拂动她乌黑的长发，也拂去了眉眼间沉淀千年的阴霾。
女子满足地喟叹一声，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近乎贪婪的惬意。
初阳坐在驾驶座上，透过半开的车窗，目光复杂地落在车顶那抹张扬的身影上。
无奈地摇摇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黑兑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男孩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视若无睹。
微微侧过身，视线投向远方——那是连绵起伏、终年积雪的巍峨山脉。
在朝阳的照耀下，峰顶折射出圣洁而冰冷的银光。
目光也渐渐变得悠远，唇角那抹轻松的笑意悄然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追忆之色，记忆碎片似乎在那双眸深处悄然浮动。
“唉……”
初阳看着她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低低地叹出声：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就在几个时辰前，原本在心界深处休养的初阳，突然遇见了原本应该在修养的黑兑。
还以为她出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但经过伪全知的鉴定发现，并没有这才不由得松了口气，但脸上依旧留有疑惑。
而对方一见面，就毫无征兆地向提出了要出来看看现在的神州这要求，男孩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要求，心中的疑惑不由得加重。
然而，短暂的犹豫后，还是点头应允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黑兑与墨轻语的灵魂状况，有着本质的天壤之别。
黑兑的灵魂，虽然历经数千载岁月的冲刷磨砺，一度濒临消散，但终究是留存于此方天地。
更幸运的是，不久前在寂静矿脉那场能量爆发中。
那立场竟如同一个捕手，奇迹般地将她散逸于天地间的灵魂碎片一一聚拢、召回。
就在数日之前，初阳判断对方还得在心界中静养，汲取着心界的力量缓慢修复。
谁能想到，仅仅是这点时间，恢复竟如此神速。
灵魂已稳固到足以支撑短暂脱离心界的庇护，真实地踏足这片现实的土地，感受这凛冽而自由的寒风。
这份恢复力，简直堪称神迹。
而墨轻语……
这个名字如同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初阳心头刚刚因黑兑的“康复”而生出的些微暖意。
神情骤然绷紧，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穿透车窗。
投向那片无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湛蓝天幕，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压得胸口发闷。
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那份沉重也一并呼出。
因为当他遇见墨轻语时，灵魂早已如同风中残烛，损耗得千疮百孔。
那不仅仅是时间的磨损，更是跨越世界壁垒的可怕代价所留下的深刻烙印。
即使拥有穿梭各个世界的能力，一片又一片广阔的天地。
自己又该去何处寻觅她那如同星尘般散落、可能早已彻底湮灭的灵魂碎片？
每一个世界都如同无边无际的海洋，寻找一粒特定沙砾的希望。
渺茫得令人窒息，更何况自己现在的实力也说不上强，贸然前往只会让自己遇见的麻烦更多。
而且已经叫那家伙去好好休息了，结果这几天还在偷偷的去实验室里，早上还被芷欣抓包了。
想到这，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副景象，没好气的笑了笑。
“看来……是那个家伙的执念，支撑着她走到了这里啊……”
初阳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眼神黯淡，喃喃自语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雪花。
车顶上的黑兑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下方传来的、那细微却异常沉重的情绪波动。
轻盈地转过身，屈膝半蹲在车顶边缘，好奇地歪着头，瀑布般的黑发垂落下来，几乎要拂到初阳的脸颊。
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探询：“喂，小家伙，在想什么呢？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