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闲就摇醒了还在流口水的宝儿。
“宝儿，醒醒，该‘换衣服’了。”
宝儿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哥哥从一个破旧的木匣里，珍重地取出一张薄如蝉翼、触感冰凉的人皮面具。林闲对着水洼，小心翼翼地将面具敷在脸上，仔细按压边缘，使其与皮肤完美贴合。
片刻后，水洼倒影里出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肤色蜡黄，眼角带着几丝细纹，嘴唇有些干裂，看上去就是个饱经风霜、修为低微的普通中年散修。
“哥哥，你变样子啦！”宝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从现在开始，叫爹。”林闲压低声音，声线也变得沙哑低沉，“我叫木林，树林的木，树林的林。你叫小木头，是我的女儿。记住了吗？”
“木林……小木头……”宝儿小声重复了一遍，然后用力点头，“记住啦，爹！”
林闲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运转龟息功。他体内那本就微弱的灵力波动被进一步压制，稳稳地停留在凝气中期水平，毫不起眼。接着，他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粗布衣裤，脚上蹬着一双快要磨破底的草鞋。
轮到宝儿了。他拿出些深色的草汁，轻轻在她白嫩的小脸上涂抹了几下，让肤色看起来没那么显眼。又把她柔顺的头发稍微弄乱了些，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松松垮垮地挽起。最后，给她也套上了一件打着补丁的小号粗布衣裙。
原本粉雕玉琢、灵秀逼人的小仙女，转眼变成了一个有些瘦弱、面色微黄、看着还算清秀的乡下小丫头。
“好了，”林闲上下打量一番，觉得差不多了，“记住，咱们是散修，很穷，修为很低。别人不问，我们不多话。别人问了，就说咱们是来找机会碰碰运气的，千万别提什么特殊体质，知道吗？”
“知道啦，爹。”宝儿乖巧地回答，还学着林闲的样子，努力板起小脸，试图做出“我很普通”的表情，但那骨子里的灵动还是偶尔会从眼神里溜出来。
林闲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希望这临时抱佛脚的伪装能糊弄过去。
他收起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背上一个破旧的包袱，里面只装着最低限度的干粮和那些“黑科技”道具。他拉起宝儿的小手，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这间临时栖身的石屋。
“走，小木头，咱们去陨星山脉凑凑热闹。”
“好的，爹！”
这个“爹”叫的真顺嘴啊！林闲心里莫名暖暖的。
陨星山脉外围，早已是人山人海。
各色遁光从天际划过，落在山脉入口处临时形成的聚集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味、还有各种灵草丹药混杂的奇异气味。嘈杂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空，有高声叫卖情报和物资的，有呼朋引伴组队的，也有因为一点摩擦就争吵不休的。
穿着华丽宗门服饰的弟子三五成群，眼神倨傲地扫视着周围的散修。气息彪悍的独行客抱着武器，冷冷地站在角落。更多的则是像林闲这样，穿着普通、修为不高、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一丝渴望的散修。
林闲紧紧拉着宝儿的手，低着头，像两条滑溜的泥鳅，在人群中穿梭。他刻意避开那些气息强大的修士和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队伍，专往人最多、最混乱的地方钻。
最终，他们在聚集区最边缘、靠近一片小树林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密密麻麻搭着上百个简陋的帐篷和窝棚，是散修和底层修士的聚集地。环境嘈杂，卫生条件也差，但胜在不起眼。
林闲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粗麻布和几根木棍，手脚麻利地搭起了一个仅能容纳两人蜷缩着坐下的小帐篷。
“以后几天，这就是咱们的家了。”林闲拍了拍手上的灰，对宝儿说。
宝儿好奇地钻进去看了看，又钻出来，小脸上没什么嫌弃，反而觉得新奇：“爹，咱们要住在这里等那个大门开吗？”
“对，等着。”林闲点点头，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
他看到了几个穿着离火宗服饰的弟子在不远处走过，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幸好，对方根本没注意他这个“凝气中期”的落魄散修和旁边那个黄毛丫头。
他还注意到，有几个看似独自一人的散修，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那些宗门弟子或者看起来富有的队伍，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也有散修试图过来搭话，想拉林闲组队。
“这位道友，面生啊？也是为万药祖庭来的？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不如跟我们搭个伙？互相有个照应。”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咧嘴笑道，露出一口黄牙。
林闲立刻摆出一副老实巴交、又有点怯懦的样子，连连摆手：“不了不了，道友好意心领了。俺……俺就带着闺女来看看，涨涨见识，不敢想别的，不敢想别的。”
那汉子打量了他几眼，见他修为低微，衣着寒酸，还带着个拖油瓶，顿时失去了兴趣，嗤笑一声走开了。
林闲心里松了口气。组队？开什么玩笑，队友才是最不稳定的因素，他可不想被人背后捅刀子。
他带着宝儿，就像两滴水融入了大海，完美地消失在庞大的散修群体中。白天，他要么待在帐篷里“休息”，要么就带着宝儿在散修聚集区边缘“闲逛”，实则耳朵竖得老高，收集着各种零碎信息。
“听说了吗？天剑门的人也来了！”
“何止，好像连中域苏家都派人来了！”
“入口禁制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就会降到最低点。”
“核心区域肯定进不去，能在外面捡点漏就不错了……”
“嘿嘿，那可不一定，浑水才好摸鱼……”
各种信息真真假假，汇聚到林闲这里。他默默分析着，哪些势力来了，大概什么时候进去，散修们普遍的心态是什么。
宝儿也很听话，大部分时间都乖乖待在林闲身边，偶尔看到别的孩子玩闹，她会多看几眼，但很快就把目光收回来，继续扮演她“胆小内向”的乡下丫头“小木头”。
只是偶尔，当她看到某只飞过的蝴蝶或者爬过的小虫时，手指会无意识地微微一动，周围的光线产生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扭曲，又被她赶紧控制住。
林闲每次看到这细微的波动，心就悬一下，然后赶紧用眼神提醒她。
傍晚，林闲用几块干粮就着凉水解决了晚饭。周围帐篷里传来其他散修喝酒吹牛、或者因为分配问题争吵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躁、兴奋又不安的气氛。
夜幕降临，林闲带着宝儿钻进低矮的帐篷。他取出那个多层复合隐匿阵盘，激活后放在帐篷角落。一股微弱的力场扩散开，将帐篷内的气息和微弱的声音与外界隔离开来。
“爹，咱们什么时候进去呀？”宝儿缩在简陋的铺盖里，小声问。
“不着急，等别人先走。”林闲压低声音，“记住爹的话，进去之后，跟紧我，不该看的不看，不该拿的不拿，咱们就找一样东西，找到就走，明白吗？”
“明白。”宝儿点点头，往他身边靠了靠，“爹，这里好吵。”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林闲拍了拍她的背，心里却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这陨星山脉，简直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他现在就坐在火药桶边上，还得想办法从里面捞出一颗特定的“糖豆”。
他透过帐篷的缝隙，看向外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和远处那些宗门驻地亮起的灯火。
明天，禁制就要减弱了。这潭水，马上就要被彻底搅浑。
他和“小木头”，真的能在这片混乱中，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安全脱身吗？
帐篷外，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衣的修士慢悠悠地走过，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林闲他们这个不起眼的角落，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林闲的【灵犀预警】没有任何反应。
但他心里那根弦，却莫名地绷紧了些。这地方，看似混乱无序，但暗地里的眼睛，恐怕比明处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