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觉得后颈那根筋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脑子里那个该死的预警，像只赶不走的苍蝇，嗡嗡嗡地响个不停，提示着“多个、分散、中远”的恶意。他揉着太阳穴，看着窗外看似平静的庭院，心里骂了句娘。
这日子，简直像是在刀尖上跳广场舞，还得装作气定神闲。
宝儿倒是没心没肺，正撅着屁股试图把一颗滚到书架底下的彩色石子抠出来，小脸憋得通红。
“哥哥，石子卡住啦！”她哼哼唧唧。
林闲叹了口气，走过去，认命地趴下，伸长了胳膊去够。这大概就是他目前生活的真实写照：整天趴在地上，给某个小祖宗捞各种“卡住”的麻烦。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不是小孙那种风风火火的动静，这敲门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闲心里一紧，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瞬间切换成那副“高深莫测”的平淡表情。
“进。”
进来的是个面生的外门弟子，低着头，手里捧着一个食盒。“林师兄，小孙师兄今日有事，吩咐我给师兄送饭。”
林闲“嗯”了一声，目光却扫过对方微微紧绷的手指和略快的呼吸频率。
不是小孙？这种跑腿的活儿，小孙向来亲力亲为，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可能“领悟”高人风范的机会。
“有劳。”林闲语气没什么起伏。
那弟子放下食盒，却没有立刻离开，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正在跟石子较劲的宝儿，又迅速垂下。“师兄……近日宗外不太平，您和宝儿师妹……还是尽量少出门为好。”
林闲心头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宗门自有安排。”
“是是是，”那弟子连连点头，“只是……有些宵小之辈，防不胜防。尤其是东南方向，落鹰涧那边，听说……不太干净。”
他说完这句，像是完成了任务，匆匆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还细心地把门带上了。
林闲盯着那扇关上的门，眼神沉了下来。
东南方向？落鹰涧？这不就是刚才预警提示的方向之一吗？一个送饭的普通外门弟子，怎么会“特意”跑来提醒他这个？这话听着是关心，可那股子刻意劲儿，隔着门板都能闻出来。
是有人想借他的口，把“危险”和“东南方向”坐实？还是想试探他对这件事的反应？
他走到桌边，打开食盒。今天的菜色格外丰盛，甚至还多了一小碟灵果。可林闲看着这些精致的食物，却觉得像在看一盘盘精心调制的毒饵。
他拿起一枚灵果，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香气扑鼻。但他脑子里想的却是：这玩意儿会不会被下了什么追踪印记或者慢性毒药？妈的，被迫害妄想症都要被逼出来了。
“哥哥，吃果果！”
宝儿终于抠出了石子，兴奋地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灵果。
林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灵果递给了她。
“慢点吃。”
他看着宝儿咔嚓咔嚓啃得欢快，小脸上全是满足，心里那点焦躁莫名被抚平了一些。不管外面多少牛鬼蛇神，至少得护住眼前这个小笨蛋。
同一时间，青云宗外围，一片密林深处。
几道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
“消息散出去了？”影一的声音干涩冰冷，像石头摩擦。
“是，头儿。按您的意思，关于那女娃身怀异宝、可能拥有上古血脉的传言，已经在几个底层弟子间‘无意’中流传开了。”一个黑影低声回报，“效果不错，已经有人开始暗中打听那对兄妹的来历和价值了。”
影一微微颔首。水浑了，才好摸鱼。让青云宗内部先自己猜忌、眼红起来，远比他们硬闯要省力得多。
“目标近日动向？”
“目标一（林闲）极其谨慎，几乎足不出户。目标二（林宝儿）偶尔在院中玩耍，但从未远离。不过……”回报的黑影顿了顿，“我们买通的一个低阶弟子回报，今天送饭时，特意按吩咐提点了林闲关于东南方向的‘危险’，那林二狗……反应很平淡，只说‘宗门自有安排’。”
影一沉默片刻。平淡？越是平淡，越说明有问题。普通人听到这种暗示，多少会流露出一点紧张或追问。这种毫无波澜，要么是蠢到没听懂，要么就是……根本不在意，或者早有预料。
他更倾向于后者。
“赵明月那边呢？”影一问。
“她很配合。提供了那对兄妹详细的日常活动范围，还暗示……玄璜长老对那女娃的态度有些微妙，似乎乐见其成某些‘意外’发生，方便他插手。”
影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宗门内部的龌龊，永远是他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最好的助力。
“继续监视，等待时机。告诉赵明月，她想要的那瓶能精进修为的‘凝华丹’，事成之后少不了她的。”
黑影领命，无声散去。
影一望向青云宗深处那点点灯火，目光最终落在执法堂方向。那个叫林闲的，就像一团迷雾，看似无害，却总让他有种莫名的不安。不过没关系，在绝对的实力和阴谋面前，任何伪装都将无所遁形。他倒要看看，这次，这个“高人”还能不能继续装下去。
赵明月在自己的洞府里，对着水镜仔细描摹着眉毛。镜中的少女容颜娇美，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嫉恨和焦虑。
侍女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汇报：“小姐，消息已经按您的意思透出去了。另外，那边传话过来，说……凝华丹的事，让您放心。”
赵明月画眉的手顿了顿，冷哼一声：“让他们动作快点！我可没那么多耐心等着那个小贱种和她那个装神弄鬼的哥哥一直碍眼！”
她只要一想到李青木长老对林宝儿那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破例赐下丹药，而对自己这个内门天才却始终不冷不热，心里就像有团火在烧。还有那个林闲，一个来历不明的杂役，凭什么受到那种礼遇？就因为他会装？
她一定要撕破那层伪装！等血狼帮的人得手，或者等玄璜长老失去耐心亲自出手，她倒要看看，那个林二狗还能不能保持那副令人作呕的淡定模样！
到时候，李长老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值得培养的天才！而林宝儿那个小怪物，最好永远消失！
夜色渐深。
档案室里，油灯如豆。
林闲毫无睡意。他强迫自己翻着一本关于九州矿产分布的破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窗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远处的山林里，似乎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短促而诡异。
【灵犀预警：恶意感知强度提升。目标锁定持续。威胁等级：中等，距离似乎在缓慢拉近？】
林闲的手指猛地攥紧了书页，指节发白。
拉近？他们忍不住要动手了？在宗门加强戒备的当口？胆子也太肥了！还是说宗门内部的戒备，对他们而言，形同虚设？
他看了一眼旁边榻上睡得四仰八叉、嘴角还留着口水晶亮痕迹的宝儿，小丫头梦里吧唧着嘴，嘟囔着“鸡腿……”。
林闲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轻轻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极细的缝隙。
夜风带着山间的凉意和草木气息涌入，同时涌入的，还有那股若有若无、却越来越清晰的危险的味道。
山雨，真的要来了。
他能感觉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感，正在逐渐凝聚，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而他和宝儿，就在这绞索的中心。
下一步，该怎么办？硬扛？等死？还是赌一把？
林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档案室深处，那些堆积如山、落满灰尘的陈旧卷宗。那里面的故纸堆，会不会藏着一线生机？
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夜枭的叫声，又响了一次，这次，似乎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