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拉着还在生闷气的宝儿,一头扎进了路旁的密林里。他不敢再走那条明显的小路了,天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山贼的哨卡,或者那伙抢完财物的山贼会不会在前面歇脚。
林子里枝叶横生,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盘结的树根,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极其艰难。宝儿憋着气,不肯跟他说话,小短腿却倒腾得飞快,显然还在为刚才哥哥“见死不救”的行径愤愤不平。
林闲也懒得哄她,心里乱糟糟的。老樵夫、地图、山贼、野猪沟……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缠在一起。那老东西故意指这条路,是想让他们撞上山贼?图什么?就图他那件破衣服?说不通。
他时不时拿出地图对照,试图辨认方向绕开主路。那几个小叉子的位置变得格外刺眼。
太阳渐渐西沉,林子里光线暗得很快。他们彻底迷失在陌生的山林里,比前几天迷路时更糟,至少那时还沿着河沟走。
最终,林闲实在走不动了,也怕天黑彻底看不清路再出意外,只好找了个背风的小土坡停下。这里树木稍微稀疏些,能看到一小片天空。
他沉默地收集了些枯枝,再次用那宝贵的燧石和特意留下的干蘑菇绒艰难地生起一小堆火。火光跳动,映出两人疲惫又紧绷的脸。
他从怀里掏出一点硬得能崩牙的粗粮饼子,掰了一大半递给宝儿。
宝儿瞥了一眼,小嘴撅得能挂油瓶,但还是接了过去,背对着他,小口小口地啃,就是不看他。
林闲叹了口气,自己也啃着那点饼子,味同嚼蜡。他知道宝儿不理解,但他没法跟她解释这个世界的残酷和人心险恶。活着,有时候就得忍着,看着。
夜里气温降得厉害。林闲把烤干的外衣裹紧宝儿,自己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靠坐在土坡边,守着那堆小小的篝火。宝儿大概是真累了,又或许是还在赌气,啃完饼子没多久,就靠着他睡着了,只是小眉头还微微皱着。
林闲却毫无睡意。白天山贼明晃晃的刀、商队绝望的哭喊、宝儿谴责的眼神,还有那张该死的地图,在他脑子里反复上演。
他必须尽快搞清楚野猪沟到底怎么回事,那老樵夫什么来头。不然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身旁熟睡的宝儿忽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小脑袋在他胳膊上蹭来蹭去,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
开始听不清,林闲只当她是白天受了惊吓做噩梦,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但很快,宝儿的呓语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含糊的音节,而是一段极其拗口、音节古怪、仿佛蕴含着某种特殊韵律的……口诀?
“……紫府……开元……灵台……方寸……引星……纳虚……”
断断续续,发音古老而晦涩,完全不像一个三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更不像她平时会说的任何词语!
林闲听得汗毛倒竖,这什么鬼?梦话?还是……
他猛地想起昨晚宝儿吞吐月华的诡异情景,心脏骤然缩紧。
他屏住呼吸,仔细去听。那些音节古怪至极,他一个都听不懂,但组合在一起,却莫名给人一种悠远、古老、甚至带着一丝威严的感觉。
就在宝儿喃喃念诵这晦涩口诀的同时——
戴在她手腕上的金镯子,那个自从林闲捡到她时就戴在她身上、刻着奇怪花纹的金镯子,毫无征兆地,再次透过布料,散发出极其微弱、却确实存在的淡淡微光!
那光很柔和,一闪一闪,仿佛随着宝儿呼吸和口诀的韵律在轻轻波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
林闲眉心猛地一跳!一种极其轻微、却绝不容忽视的悸动感突兀地传来!
是【灵犀预警】!
这次不是针对明确的恶意或致命威胁,更像是一种……被某种强大而隐晦的能量波动轻轻扫过的提示!非常微弱,但确确实实触动了预警机制!
林闲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弹起身,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死死盯着宝儿胸口那透过衣物隐约可见的微光,又感受着眉心那尚未完全平息的细微悸动,头皮一阵发麻!
这玉佩又亮了!上次亮还是捡到她没多久,她发烧说胡话的时候!这次居然还引动了预警?
还有这见鬼的口诀!宝儿到底在梦里念叨什么?这玉佩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巨大的未知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理解和控制范围。宝儿身上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惊人,更危险!
他下意识地想摇醒宝儿,问问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可手伸到一半,又僵住了。
摇醒了然后呢?问她?她一个三岁孩子能说清楚什么?万一这口诀和玉佩的异动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唤醒她会不会打断什么,反而引来不好的后果?
【灵犀预警】只是轻微跳动,并未示警危险,说明目前这能量波动至少没有直接威胁?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那微光和梦呓的宝儿,耳朵竖着捕捉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体内的那点系统能量因为预警的触发而微微躁动着,带来一种虚弱的空虚感。
时间一点点过去。宝儿的呓语渐渐低了下去,变得模糊不清。胸口玉佩的微光也随之缓缓减弱,最终彻底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灵犀预警】的悸动也完全平息了。
周围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山林夜晚固有的寂静。
林闲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发冷,睡意全无。
他小心翼翼地把宝儿往怀里又搂紧了些,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今晚目睹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他,他捡到的这个“养老保险”,可能是一个巨大的、会走路的麻烦源头。
后半夜,林闲瞪着眼睛,一夜未眠。每一丝夜枭的啼叫,每一阵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让他心惊肉跳。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他才稍微松懈下来,感到一阵极度的疲惫。
而在他视线无法触及的、远处更高的一处山崖上,一个模糊的黑影收起了手中一块闪烁着微光的罗盘状器物,低声自语:“波动又出现了……虽然微弱,但这次定位更清晰……看来,快要找到了。”
黑影悄然融入晨曦前的黑暗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