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司的堂屋亮着两盏煤油灯,灯芯烧得 “噼啪” 响,把人影投在墙上,忽明忽暗。柳如烟跟着暗卫冲进来时,棉鞋上的雪粒蹭得青砖湿了一片,她刚要喊 “林越”,就见林越从里屋快步走出来,手里还攥着那本验尸笔记,纸页上摊着刚画的贡品库草图 —— 显然,他一直在等消息。
“如烟!怎么样?贡品库那边……” 林越的话没说完,就看到柳如烟冻得发紫的嘴唇和攥皱的杂役袍,眼神立刻沉了下去,伸手接过她几乎要掉在地上的玄煞镜残片,“先坐,喝口热汤,慢慢说。”
陈十三端着碗姜汤跑过来,粗瓷碗在手里晃得汤汁溅出来:“快喝快喝!刚熬的,驱寒!你这丫头,怎么把自己搞这么狼狈?赵峥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
提到赵峥,柳如烟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姜汤碗里,泛起一圈圈涟漪:“赵峥…… 他为了拦术士,让我先回来…… 巷口传来打斗声,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贡品是李嵩让张二送的,十箱,用了太庙的地脉砂,箱子里有动静,像是尸傀!张二还给了老周化邪散,怕人查阴邪气息……”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手指紧紧抠着桌沿,指节泛白。林越坐在她对面,手里的笔在草图上飞快标注,“地脉砂”“化邪散”“尸傀” 几个字被圈了红圈,眼神却越来越锐利:“李嵩用化邪散,是怕我们提前查到贡品有问题;藏尸傀,是想在祭祀时让尸傀异动,栽赃我们‘私带阴物惊扰神灵’;但最危险的,可能不是尸傀。”
“不是尸傀?” 陈十三挠了挠头,眼镜滑到鼻尖,“那是什么?他费这么大劲送贡品,总不能只是摆着看吧?”
林越把验尸笔记翻到记着 “磷粉自燃” 的那一页,指尖点在一行批注上 —— 那是他之前查李嵩商号时写的:“蚀骨墨衍生磷粉混油脂,遇热即燃,燃后无迹”。“你们想,祭祀时贡品摆在殿中,周围全是易燃的绸缎、香烛,只要一点火星,就能让贡品‘自燃’。” 他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自燃后,尸傀的痕迹会被烧掉,化邪散能抹除阴邪气息,最后只会剩下‘贡品被阴物污染’的假象 —— 而他只要提前在贡品旁放一点我的验尸工具碎片,就能栽赃我‘私带阴物引发自燃’,让我百口莫辩。”
柳如烟手里的姜汤碗 “当啷” 一声磕在桌上,她猛地抬头,玄煞镜残片在掌心发烫:“那我们怎么办?明天祭祀就开始了,贡品已经入库,我们没法再拿出来……”
“能拿出来。” 林越突然站起身,走到墙角的木柜前,打开时里面露出一排贴着标签的小瓷瓶,“陈十三,你上次制的‘荧光砂’还有吗?就是能在验尸灯下显形,遇油脂会变橙的那种。”
陈十三眼睛一亮,立刻从工坊里抱来个木盒:“有!还剩小半瓶!这砂细得像粉,撒在缝隙里谁都看不见,只有用你的紫光灯照才显形 —— 你想用它做标记?”
“对。” 林越拧开瓷瓶,里面的荧光砂泛着淡绿色的微光,在灯下像细碎的星子,“我们今晚潜入贡品库,把荧光砂撒在每个木箱的缝隙里。如果贡品是自燃,肯定是李嵩提前混了油脂和磷粉,荧光砂遇油脂会变橙,我们就能通过变色痕迹,找出他藏磷粉的位置;如果是尸傀异动引发燃烧,砂粒会粘在尸傀的残片上,也能证明是人为操控 —— 这标记,就是我们拆穿他陷阱的证据。”
“可贡品库有守卫,张二说不定还在附近留了人……” 柳如烟的话没说完,就见堂屋外走进来个暗卫,身上沾着血,手里提着把染了黑的佩刀:“林大人,赵大人回来了!他在巷口打退了三个术士,胳膊受了伤,已经让医官处理了。”
柳如烟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桌子,跟着暗卫往后院跑。林越和陈十三对视一眼,也快步跟过去 —— 赵峥的安全,不仅是同伴的牵挂,更是接下来行动的关键,他手里的暗卫,是潜入贡品库的重要助力。
后院的柴房里,赵峥坐在矮凳上,左臂缠着渗血的纱布,脸色苍白,却还在跟暗卫交代:“…… 贡品库周围加了三个暗哨,都带了阴邪法器,我们得从后院的狗洞钻进去,那里有棵老槐树能挡视线……”
“你先别说话!” 柳如烟抓过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纱布,眼泪又掉下来,“都受伤了还想着暗哨!要是你出事,我们怎么跟陛下交代?”
赵峥咧嘴笑了笑,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哭什么?小伤而已,术士的刀没砍中要害。林越,贡品库的情况我摸清了,老周被张二看得紧,不敢给我们开门,但后院的狗洞够两个人钻,我带两个暗卫跟你们去,剩下的人在外面接应。”
林越蹲下身,检查了赵峥的伤口,又把荧光砂的瓷瓶递给他:“你的伤别用力,进去后负责望风就好。我和陈十三撒砂,动作要快,最多半个时辰就得出来 —— 天亮前必须撤,不能被张二的人发现。”
三更过半,雪下得更密了,把礼部后院的脚印都盖得严严实实。林越、陈十三和赵峥跟着两个暗卫,绕到贡品库的后院 —— 那里果然有个半人高的狗洞,旁边的老槐树枝桠垂下来,正好挡住巡逻的视线。
“我先钻进去探路。” 暗卫说着,从狗洞爬进去,片刻后探出头比了个 “安全” 的手势。林越把荧光砂瓷瓶揣进怀里,跟着钻进去,落地时脚下传来 “沙沙” 的声响 —— 是地上积的雪。
贡品库的门虚掩着,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陈十三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紫光灯,按下开关时,淡紫色的光在黑暗里散开,正好照到堆在角落的十只木箱。箱子用黑布裹着,边角的地脉砂痕迹在紫光灯下泛着淡黑的光,和柳如烟说的一模一样。
“开始吧。” 林越拧开瓷瓶,指尖沾了点荧光砂,轻轻撒在第一个木箱的缝隙里。砂粒落在黑布上,瞬间隐没不见,只有用紫光灯照时,才显出淡绿色的细痕。陈十三也跟着撒,嘴里还念叨:“这砂要是遇了油脂,马上就变橙,到时候李嵩想赖都赖不掉……”
赵峥靠在门边望风,左臂的伤口时不时抽痛,却死死盯着外面的动静。突然,他压低声音:“有人来了!脚步声很轻,像是术士!”
林越和陈十三立刻停手,关掉紫光灯,躲到木箱后面。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传来老周的声音:“张大人,真要再检查一遍?这都四更天了,里面不会有人……”
“少废话!刚才有人看到打更人司的暗卫在附近晃,万一他们潜进来怎么办?” 是张二的声音!林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 他们才撒了五个木箱,还有五个没撒,要是被发现,不仅标记做不成,还会打草惊蛇。
张二推开门,手里的灯笼照得库内一片亮。林越屏住呼吸,看着灯笼的光扫过木箱,心里飞快盘算:要是被发现,就用玄煞镜的金光干扰,再让暗卫在外围制造动静,引开他们。
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狗叫,接着是暗卫的喊声:“有贼!抓贼啊!”
张二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骂了句 “晦气”,转身往外走:“走,去看看!别让贼偷了贡品!” 老周也赶紧跟出去,库门被随手关上。
“是外面的暗卫引开他们了!” 赵峥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快撒,没时间了!”
林越和陈十三立刻重新打开紫光灯,加快速度撒砂。最后一个木箱撒完时,林越突然发现,这个木箱的缝隙里,渗出的地脉砂比其他几个都多,而且隐隐有股腥气 —— 和尸傀尘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用指尖沾了点地脉砂,放在鼻尖闻了闻,心里一沉:“这个箱子里的尸傀,可能已经快醒了,李嵩说不定明天会让它先异动,引发自燃。”
“那我们要不要做个特殊标记?” 陈十三说着,就要往箱子上撒更多砂。
“不用。” 林越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片 —— 这是他父亲留下的验尸标记,上面刻着 “林” 字,“把这个塞进去,铜片遇尸傀尘会变青,明天祭祀时,只要看到铜片变色,就知道尸傀要动了。”
做完这一切,他们悄悄从狗洞钻出去,正好碰到接应的暗卫:“张二去追‘贼’了,我们快撤!”
回到打更人司时,天已经蒙蒙亮。林越刚坐下,就见暗卫拿着份公文跑进来:“林大人!礼部传来消息,说明天祭祀的礼器要提前清点,辰时就开始,让您也去做见证!”
“提前清点?” 林越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荧光砂瓷瓶差点掉在地上,“李嵩这是要提前动手!他怕我们做标记,想趁清点时把贡品里的磷粉和油脂调整好,或者干脆换个箱子!”
陈十三也急了,抓着头发:“那怎么办?我们才撒了荧光砂,还没来得及检查……”
林越没说话,走到桌边,把刚才从木箱里沾的地脉砂倒在纸上,用紫光灯照了照。突然,他发现砂粒里混着点淡红色的粉末 —— 不是尸傀尘,也不是地脉砂,而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物质!他立刻拿出陈十三的检测剂,滴了一滴在粉末上,试剂瞬间变成了深红色。
“这是……‘血魂粉’!” 陈十三突然喊出声,眼睛瞪得溜圆,“练尸傀时要是加了血魂粉,尸傀会更凶,而且自燃后,会留下‘阴物噬人’的假象 —— 李嵩不仅要栽赃你,还要让陛下以为太庙的阴邪已经失控,好借‘镇压阴邪’的名义,调走保护十二宝的守卫!”
林越看着深红色的试剂,心里一片冰凉。他终于明白李嵩的真正目的 —— 不仅要除掉他,还要借祭祀的混乱,趁机去太庙偷十二宝!而明天的提前清点,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就在这时,柳如烟手里的玄煞镜残片突然剧烈发烫,金光直指太庙方向:“残片感应到太庙有阴邪异动!像是有人在动十二宝的密室门!”
林越猛地抓起验尸笔记和荧光砂瓷瓶,眼神锐利如刀:“走!去太庙!李嵩调虎离山,有人在趁机偷十二宝!”
门外的雪还在下,天色刚亮,太庙方向的云层却压得极低,像是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