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前线。
是没能彻底解决魔境门而死去的土地。
现在已经变成了魔物的栖息地。
也是因为魔境门不断开启而持续枯竭的土地。
所以才更令人疑惑。
为什么在那片干涸的平原后面。
会有茂密的森林。
那片寸草不生、一滴水都没留下的土地，竟然如此广阔。
为什么在那样的土地上，能维持着如此翠绿的森林呢？
很多人心生疑问，
但并未深究。
因为世世代代都遵循着盟主的命令，不能随意进出森林，
而且要进入森林，需要得到仇家的允许。
这不是很可笑吗？
统领和指挥着无数正派的武林盟，
竟然在战线上需要得到仇家的允许。
这无异于盟里直接
默认了战线上的森林是仇家的领地。
“就因为这个，我才要没完没了地来回跑。”
森林的管理必须由仇家的血亲负责。
甚至本来是仇熙菲所属的五剑队负责的，
我坐上少家主之位后，就由我接管了。
这一生会差别很大吗？
应该不会吧。
除非我拒绝少家主之位并逃跑，
否则这部分是不会改变的。
真是见鬼了。
咔嚓。
我踩着树枝，慢慢地走着。
月亮完全升起的夜晚。
按时间来算，应该是凌晨时分了吧。
“要是能在早上之前回去就好了。”
进入中心部的路并不那么平静。
首先，根本就没有好好地开辟出一条路，
而且以这种方式进出本身就是很吃力的地方。
“呜噜……”
屏住呼吸的哭声传了过来。
它似乎在察言观色，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我做这种事是为了它。
“真想把它扔掉算了。”
“咕噜。”
再次传来的哭声。
感觉就像是确信自己做不到一样。
真tm烦人。
把那家伙甩在后面。
深深地叹了口气。
感觉最近叹气特别多。
呼——。
风吹了起来。
夏天虽然快到了。
但夜风依然很冷。
我无端地在意着跟在后面的女人。
“你说你……”
我小声地开口，回头一看。
和女人四目相对。
她一开始就看着我呢。
“嗯。”
慕容熙雅简短地回答，脸颊有些泛红。
冷吗？
虽然不是会冷的天气，但以她的身体状况来说，也是有可能的。
光看现在，慕容熙雅就穿着与季节不符的厚衣服。
我看着那个，皱了下眉头。
拉住了慕容熙雅的手腕。
“啊……！”
也许是因为突然的接触，慕容熙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没在意，把热气灌入握住的手中。
“唔……。”
也许是因为身体的热气传进去了。
慕容熙雅身体微微扭动了一下。
我看着这样的慕容熙雅问道。
“你为什么跟过来。”
“……烈侠剑……”
“别拿那家伙当借口。我真有那么傻吗？”
话说到一半就打断了。
慕容熙雅把头从我身边转开。
这次不仅是脸，连耳朵都红了。
她自己也觉得难为情吗？
“那家伙没来，还休息了，这事儿就够奇怪的了。他总不能没人可替，才来拜托你吧？”
“……就这种时候才机灵。”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慕容熙雅原本锋利如刀的气场，
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感觉渐渐崩塌了。
她明明是个在欺骗或隐藏自己时，能做到不可思议地彻底的女人，
最近怎么看起来这么傻呢？
“……我没耍什么手段。只是拜托了而已。”
“拜托了？”
“我只是‘恭敬’地拜托他，能不能替我去。烈侠剑就答应了。”
“这……说不通啊？怎么看都说不通。”
把这人派去，他回去后会遭到我怎样的对待？
仇折叶再怎么傻，也不会蠢到那种地步。
我怀疑地盯着慕容熙雅看，
一直躲避我视线的慕容熙雅轻轻咬了咬嘴唇。
“……假装不知道一起去不就好了吗？”
“现在都开始厚颜无耻了？”
“公子您跟我一起去反而更方便不是吗？”
这又是什么话？
跟慕容熙雅一起去为什么会对我方便呢？
我正要表示疑问，
慕容熙雅就给出了答案。
“人少胜于人多，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独自一人。”
“...”
“这不正是公子您所希望的吗？”
慕容熙雅的话让我瞬间失语。
她一直装傻，坐立不安，
这种时候，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
“不知道该配合哪个节拍。”
总之，是个不能掉以轻心的女人。
怎么察觉到的？
确认中心部位的状态并不是什么难事。
奇怪的是，越往中心走，魔物的数量越少。
大概确认一下里面的情况就可以出来了。
实际上，仇熙菲亲自行动的时候，反而是少数人前往。
那样反而更方便。
“当然，和我的意图有点不同。”
我呢，即使让仇折叶和武延跟着，也只是去的时候一起，到了入口就没打算一起进去。
因为那样比展现出不能展现的东西要好。
况且，如果不是血亲，根本进不去。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慕容熙雅。
“那样你能得到什么？”
麻烦地代替仇折叶的位置。
关于武延，虽然不知道，但恐怕这也是慕容熙雅动了手脚，所以两人才一起上去的吧。
那样慕容熙雅能得到什么呢？
“您是说我能得到什么吗？”
听到我的问题，慕容熙雅的淡蓝色眼睛看向我。
她抚摸着发红的脸颊，给出了答案。
“时间。”
“时间？”
这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竟然说要得到时间。
她看着我仍然被抓住的手腕。
慕容熙雅再次接着说。
“能和您这样在一起的时间。”
“…什么？”
“您知道我最厌恶的是什么吗？”
慕容熙雅最厌恶的东西？
“无谓地消耗感情。明明什么都得不到，却拼命渴望的行为。我厌恶那种东西。”
冰冷吐出的话语中，微微渗透着一丝情感。
“没有意义不是吗？那会改变和毁掉一个人。我父亲就是因为我母亲才变成那样的。”
慕容熙雅毫不犹豫地说出“因为”，但她的声音却矛盾地有些颤抖。
慕容熙雅的母亲的话。
是指北海公主吗？
慕容熙雅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我是同意的。
被感情左右是多么可怕的事。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可笑的是。”
继续说着话的慕容熙雅嘴角微微上扬。
仿佛是由冰块直接化作人形的女人，露出了微笑。
“当我察觉到的时候，我发现我正在做那件事。”
嘶啦。
被抓住的手腕抽离了。
是慕容熙雅自己用力挣脱的。
“但做起来，感觉没那么糟。”
“你……”
“所以，这对我来说也是件挺重要的事。”
她说出的话语沉重。
是慕容熙雅对我说的话。
“……为什么？”
即使我再笨，也能明白她现在对我表达着好感。
问题是，她现在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因为需要给予热量的契约，每周一次。
或者是几天一次的见面是问题所在吗？
当思绪万千的时候。
听到了微小的笑声。
是慕容熙雅的笑声。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她捂着嘴角咯咯地笑着。
“我早就知道，公子听到这个，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
“我不是让您给我什么答案。只是想让您察觉到一点。因为您一直都没察觉到。”
慕容熙雅迈开步子，从我身前走过。
我闻到淡淡的香气，感受到一丝微凉。
“我知道您会感到有负担。”
她的一字一句都刺痛我的心。
让我无处可逃。
“即便如此。对我来说，连那份负担都是必要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
慕容熙雅又向前走了一步。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像被雷劈了一样，一动不动。
她微微回头，对我说道。
“快点过来。不能迟到了。”
看着她像没事一样平静地走着。
反倒是我应该感到慌张。
大概。
……这大概是今年发生的事情中，最令人慌张的一天了吧。
＊＊＊
之后我们一句话都没说，在森林里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说实话，我尴尬得要死。
但慕容熙雅看起来却若无其事。
她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头脑发胀，都快失去理智了。
慕容熙雅却平静得不得了。
“……先无视她吧。”
因为现在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慕容熙雅身上。
说实话，虽然不能完全无视。
但又能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走到入口时。
慕容熙雅停下了脚步。
“去吧。”
“……哦，哦，好。”
她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表示会在入口等我。
本来就想说让你待在这儿的。
她好像鬼使神差地察觉到了。
在这魔物猖獗的森林里。
更何况是在晚上，真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如果离中心地带这么近的话。
魔物反而少了。
不，说是没有也无妨。
原因不明。
只知道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我把慕容熙雅留在原地，慢慢地走向入口。
就在那时。
嗡——
一进入入口，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耳鸣声。
那是穿透阵法时感受到的反冲。
这和仇家地下埋藏的结界原理相似。
“每次看到都觉得神奇。”
它能识别血脉并允许通过，这本身就是。
直到现在也找不到的阵法。
听说如果不是血脉相连，就会“嘭”地一声被弹开。
实际上也知道有反冲。
因为见过别人经历过。
“仇折叶也能过去吗？”
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仇折叶虽然是旁系，但确实是血脉相连。
如果想过去的话，是不是就能过去呢？
“不会连是不是家主的子女都要确认吧。”
什么阵法也不是生命体。
那种事应该不可能吧。
中心地带顾名思义就是森林的中心。
慢慢走进去。
在密密麻麻的树木和草丛之间。
一片圆形的小型空地和。
在它的中心，一个小水坑映入眼帘。
“战线之森”这个词黯然失色，眼前的景象很美。
和谐的风景，让人觉得不可能自然形成。
视线放远，集中注意力。
在远处的水坑上方，看到了什么。
上次消除的黑色魔境门一样的东西浮着。
“偏偏这玩意儿会出现在这儿。”
是该说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呢？
“好个屁啊，烂透了。”
反正，运气一直很差，时间久了也一样。
“咕噜噜……”
一发现，身体里的那家伙就有了反应。
快去吞掉它。
它哭嚎着要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反正会给你，闭嘴。”
“咕噜……”
扑通。
慢慢地把脚放进水坑，走向裂缝。
走近的时候，水坑中央的巨大珠子映入眼帘。
那就是仇家观察这片森林中心的原因之一。
观察它是否从柱子般的支架上掉下来。
还得确认有没有裂缝。
即使刮台风也完好无损，为什么非要一直来查看呢？
搞不懂。
即使是世家的命令也是如此。
不知道那颗珠子代表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是最初先祖找到并带到这里的东西。
父亲把它叫做“种子”。
怎么看也不像种子啊。
再说了，哪有那么大的种子啊。
“好像没什么问题。”
不过反正我是以确认的借口来的。
虽然稍微确认了一下珠子。
幸好，看来仍然没有问题。
明明是相当重要的东西。
就这样随手扔在前线，只做确认的原因很简单。
周围展开的结界非常强大。
要想撕裂它进来，起码也得是前世的天魔。
“……实际上，那家伙也确实撕裂进来了。”
连那天魔都倾尽全力解开了结界，可见。
这绝不是普通的结界。
“那家伙为什么想进来这里呢？”
前世的天魔曾试图进入中心区域。
不只是这里。
虽然天魔对世界的奇物和世间的变数很感兴趣，四处寻找。
但我不知道天魔为什么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而且，结果是天魔成功进入了这里，但没能带走这颗珠子。
应该说是没能带走吗。
不，说他没带走更准确。
毕竟他费尽力气撕裂结界进来，一看到珠子就露出了失去兴趣的表情。
“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那句话就是结局。
明明让我吃尽了苦头。
“…啧。”
他抹去对珠子的思绪。
慢慢伸出手，伸进了裂缝中。
这次也和上次一样。
手伸进裂缝后，虚空中的裂痕开始逐渐减少。
逐渐缩小的裂缝全部消失。
虚空中什么也没剩下。
“咕噜。”
那家伙满意地打了个嗝。
“吃饱了吗？”
“嗝。”
“哈……”
在这大半夜的，让我白白受罪。它自己倒是满足了。
真是感觉像养了个畜生。
我可不太喜欢养动物啊。
我连连咂舌，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我反复握紧又张开手，试图感受身体的变化。
但仍然感觉不到任何差异。
如果没有的话，反而是件好事吧。
反正平安无事地完成了任务。
正要转身走出水坑的时候。
“……嗯？”
突然，之前看到的那颗珠子映入眼帘。
珠子还是原来的样子。
才过了几秒钟，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不知为何，珠子清晰地映入了我的眼中。
“什么情况？”
一种奇妙的感觉。
怎么说呢，指尖痒痒的。
好像不摸那颗珠子就不行……就是那种感觉。
顺便说一下，摸那颗珠子没什么问题。
实际上我也摸过几次。
“……”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我静静地看着珠子，然后伸出了手。
是为了消除这种微妙的感觉。
只是单纯地觉得它突然映入眼帘。
就在那时。
“……不……行。”
啪。
伸出去的手在碰到珠子之前，在空中“啪”地一下停住了。
因为那家伙突然对我说话了。
那家伙像是吃饱了似的蜷缩着身体。
当我试图触摸珠子时，它再次睁开了眼睛。
“不行吗？”
“那…个…。危险…。”
我必须仔细思考那家伙说的话。
因为这是它第一次表现出这种反应。
“是你危险，还是我危险？”
“…都…是。”
每次我问它什么，它都像个哑巴似的闭着嘴一动不动。
感觉它好像是怕我碰那珠子，所以才急忙开口的。
这家伙，你瞧？
“…还…不行…。现在…还…不行。”
听着它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我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触摸这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不碰珠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不知为何，我却感觉心里涌起一股反抗的情绪。
“怎么回事？”
这是一种更想做不让做的事情的。
小屁孩才有的情绪吗？
但感觉又有点不一样。
就像口渴的感觉。
就是那种不碰就不行的感觉。
这可不是个好感觉。
咔嚓。
最终我没能控制住情绪，用内气压了下去。
它不让我碰，我却没碰，心里很不爽。
但我同样感觉到了危险。
“现在…吃…的话…会爆。”
什么会爆？
身体吗？
还是珠子？
“呼呜……”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
但它再次发出的警告，让我转过身。
“解释一下。”
话虽如此，我却不能就这样回去。
“咕噜……”
“要是没有能让我信服的解释。我就按你说的，直接摸上去，然后爆炸。”
不让我摸我就不能摸了吗？
我的性子可没好到会事事听从。
所以，我得听听。
关于为什么不能那样的理由。
在我的断然之语中。
我感觉到丹田下方附近正在剧烈震动。
是蜷缩着的那个家伙在闹腾吗？
咚！咚！
虽然感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但幸运的是，不像上次那样，并没有感觉到剧痛。
感受着震动，我静静地站着，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剧烈震动的丹田最终开始一点点地平静下来。
然后。
“种子……”
它是不是意识到别无他法了。
那个家伙简短地对我开口了。
“大木的种子……”
大木的种子啊。
“……嗯？”
这个名字简直简单到了极致。
只是“巨大的树”的意思。
但从它说出的那句话中，我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个景象。
“难道说。”
前世，那些后起之秀们集体坠入魔境的那一天。
在我被当作诱饵丢弃，即将被无数魔物活生生吞噬而死之前。
眼前出现的那棵高耸入云，仿佛要遮蔽天空的树。
我不知为何，一听到“大木”这个词。
就想起了那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