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 带着睡意的呢喃从颈窝传来。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 顾霆琛像个无尾熊宝宝。 手脚并用地缠在我身上。 把我当成了人形抱枕。 即使在沉睡中。 也下意识地收紧手臂。 勒得我肋骨隐隐作痛。 “别…走…” 含糊的梦呓。 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不安。
我僵硬地躺着。 不敢动弹分毫。 生怕惊醒他。 引来更深的纠缠。 窗外月光惨白。 照亮床边散落一地的彩色蜡笔和画纸。 那是他白天非要拉着我画的“全家福”。 角落里。 管家陈伯特意“送”来的昂贵拼图盒子。 像一只蛰伏的监视之眼。 无声注视着这荒唐的“甜蜜”。
手机在床头柜上。 屏幕突然亮起！ 幽蓝的光刺破黑暗！ 我心猛地一跳！ 医院的名字像烙铁烫进眼底！ “苏玉梅女士明日必须注射瑞普利汀。上午9点前缴清八万元。逾期视为自动放弃治疗。” 每一个字！ 都像冰冷的针！ 扎进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八万！ 明天！ 苏念安！ 你拿什么救妈妈？！
喉咙瞬间哽住！ 巨大的窒息感灭顶而来！ 指尖冰冷颤抖！ 几乎握不住手机！
“嗯…念念？” 细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顾霆琛。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懵懂的水光。 像只初生的小鹿。 “怎么…不睡？” 他下意识地凑过来。 温热的唇瓣蹭过我的耳垂。 带着全然的亲昵和占有欲。 手臂收得更紧。 将我更深地嵌入他滚烫的怀抱。 “抱抱…暖和…”
这份滚烫的依恋… 此刻却像最沉重的枷锁！ 死死禁锢着我的呼吸和心跳！ 苏念安！ 你看！ 他毫无负担地汲取着你的体温！ 却不知… 这虚假的温暖背后… 是你母亲生命的倒计时！ 是林薇薇淬毒的恨意！ 是管家冰冷的监视！ 是悬在你头顶的… 无数把利刃！
“没…没事。” 我强压下喉咙的哽咽。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轻轻拍了拍他环在我腰间的手。 “睡吧…霆琛。” 每一个字。 都带着耗尽心力的疲惫。
他却来了精神。 抬起头。 下巴抵着我的肩膀。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念念…明天…” 他声音带着期待。 “我们去海洋馆？” “看…大鱼鱼！” 他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全然看不见我眼底深处的绝望。 “好不好？”
海洋馆？ 明天？ 上午九点… 妈妈在等那支救命的药！ 苏念安！ 你哪里有时间？！ 哪里配？！
“明天…明天念念有事。” 我别开脸。 不敢看他纯净期待的眼睛。 怕泄露心底翻涌的狼狈和怨恨。 “很重要的事。” 声音低哑。 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什么事？” 他立刻追问。 带着孩童般的好奇和一丝…被拒绝的不安？ “比陪我还重要吗？” 他委屈地扁嘴。 把头埋回我颈窝。 闷闷地说： “念念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帮你！”
帮我？ 轰！ 巨大的讽刺感如同冰水！ 兜头浇下！ 顾霆琛！ 害我陷入这绝境的… 不就是你吗？！ 不是你顾家的契约… 不是你恢复记忆后的恨意… 林薇薇和管家… 怎敢如此肆无忌惮？！ 母亲怎会被逼到绝路？！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捏紧！ 撕裂般的痛楚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我猛地闭上眼睛！ 死死咬住下唇！ 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 才勉强咽下冲到嘴边的嘶吼！
“不用！” 声音失控地拔高！ 带着濒临崩溃的尖锐！ 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
顾霆琛吓了一跳！ 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充满了惊吓、不解和受伤！ 像只被主人呵斥的大型犬。 “念念…？” 他怯生生地喊。 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煞白的脸。“你…又生气了吗？”
看着他这副全然无辜依赖的模样。 巨大的无力感和灭顶的酸楚汹涌而来！ 苏念安！ 你混蛋！ 你恨的是顾霆琛！ 是林薇薇！ 是管家！ 是这该死的命运！ 不是眼前这个… 心智只有十五岁… 把你当成全世界的大男孩！
“对不起…” 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翻江倒海的绝望。 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 伸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动作僵硬而疏离。 “念念累了…霆琛乖…” “睡吧…” 只想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对话！
顾霆琛敏感地捕捉到我的敷衍和疏远。 他不再说话。 只是更紧地抱住我。 把脸深深埋在我颈窝。 温热的液体… 无声地洇湿了我的睡衣领口。 他在哭。 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无声地。 用眼泪表达他的不安和恐慌。
这份小心翼翼的哭泣… 比任何指责更让我心如刀绞！ 苏念安… 你何其残忍！ 将最深的伤害… 给了他唯一全心信赖的人！
清晨。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 切割出冰冷的光斑。 顾霆琛还在睡。 长睫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即使在梦中。 手指也死死攥着我的睡衣一角。 不肯松开。
我小心翼翼。 试图抽出衣角。 指尖刚动一下。 他就猛地惊醒！ 琥珀色的眼睛瞬间睁开！ 充满了惊惶！ “念念！” 他失声尖叫！ 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死死抱住我的胳膊！ “不要走！” 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你答应陪我！”
“没走…” 我疲惫地安抚。 声音像破旧的风箱。 “我去洗手间。”
他这才松了口气。 但依旧不肯放手。 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走到主卧洗手间门口。 像个忠诚的卫兵。 眼巴巴地守在磨砂玻璃门外。 影子投在门上。 清晰可见。
“念念…” 他不放心地喊。 “你快点出来…” “我等你…”
巨大的压抑感！ 瞬间攫住了心脏！ 苏念安！ 你连片刻的独处… 都成了奢望！ 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你无处可逃！ 连喘息… 都被监视！ 被依赖！
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指尖。 试图浇灭心头的焦灼。 镜子里。 映着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眼下乌青浓重。 嘴唇干裂。 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绝望。 苏念安… 你还能撑多久？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像催命的符咒。 是医院！ 又是一条加急的催款短信！ “上午九点！逾时不候！” 最后通牒！
轰！ 血液瞬间涌向头顶！ 又瞬间冻结！ 指尖死死抠住冰冷的洗手台边缘！ 骨节泛白！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灭顶而来！ 八万！ 八万！ 去哪里找？！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妈妈… 被停药？！
“念念！” 顾霆琛担忧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你好了吗？” “是不是不舒服？” 他急切地拍门。 “我进来看看你！”
“不要！” 我失声尖叫！ 声音尖锐变形！ 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和抗拒！ “我…我没事！” “马上就好！” 我连忙拧大水声掩饰。 胡乱擦了一把脸。 冰冷的触感稍微拉回了理智。 苏念安！ 你不能倒下！ 妈妈还在等你！
拉开门。 顾霆琛立刻扑上来！ 紧张地上下打量我。 “念念…你脸色好白…” 他伸出手。 想碰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 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受伤和困惑清晰地写在脸上。 像个被拒绝亲近的小动物。
“下楼…吃早饭吧。” 我避开他的视线。 声音干涩。 率先走向门口。 脚步虚浮。
餐厅。 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点。 管家陈伯如同幽灵般侍立一旁。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无声地扫过我苍白的脸和顾霆琛失落的神情。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
“念念…吃这个…” 顾霆琛试图活跃气氛。 笨拙地夹起一个水晶虾饺。 小心翼翼地放进我面前的骨碟里。 眼神带着讨好的期待。 “你喜欢的…”
我看着那个晶莹剔透的虾饺。 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 毫无食欲。 只有灭顶的压力。 八万！ 像巨石压在胸口！ 喘不过气！
“谢谢…” 我低声说。 机械地用筷子戳着虾饺。 却一口也咽不下去。
顾霆琛脸上的期待渐渐消失。 被巨大的失落取代。 他默默低下头。 戳着自己碗里的食物。 也不再说话。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 压抑得让人窒息。
陈伯无声地看着这一切。 像一台精密运行的监视器。 记录着我们的沉默和疏离。 镜片后的眼神。 冰冷。 评估。 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嘲弄？
“少爷。” 他终于开口。 声音平板无波。 “上午十点，家庭医生会来为您做例行检查。”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我。 “请苏小姐务必陪同。” “确保少爷情绪稳定。”
又是“务必”！ 又是“陪同”！ 苏念安！ 你看！ 连你的时间… 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像一个没有自主权的提线木偶！ 上午九点的医院… 十点的检查… 妈妈的救命药… 你注定… 要错过？！
巨大的愤怒和绝望如同岩浆！ 在胸口沸腾！ 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我猛地攥紧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才勉强压下掀翻桌子的冲动！
“知道了。” 我垂下眼睫。 声音低哑。 带着认命般的顺从。 舌尖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顾霆琛似乎感觉到我情绪的剧烈波动。 他放下筷子。 担忧地看着我。 “念念…你是不是…很难受？” 他伸出手。 想握住我攥紧的拳头。
“砰！” 我猛地站起身！ 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吃饱了！” 声音带着濒临崩溃的嘶哑！ “你慢用！”
说完。 不顾顾霆琛惊愕受伤的眼神。 不顾陈伯冰冷审视的目光。 我像逃离瘟疫现场一样！ 转身冲出了压抑的餐厅！ 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 独自舔舐快要崩裂的伤口！
走廊幽深。 墙壁冰冷。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巨大的疲惫感和冰冷的绝望。 如同无边的海水。 瞬间将我彻底淹没。 沉溺。 无法挣扎。
口袋里。 手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无声地提醒着那催命的八万。 母亲的病容… 林薇薇得意的脸… 管家冰冷的注视… 顾霆琛依赖的眼神… 无数画面在脑中疯狂旋转！ 切割！
苏念安… 你被困住了！ 被这份沉重的依赖！ 被这虚假的温情！ 被这步步紧逼的阴谋和绝境！ 透不过气！ 寸步难行！
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无声地滑落脸颊。 冰冷。 绝望。 砸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 晕开深色的圆点。 却洗不净… 这满身的疲惫和… 深入骨髓的无力！
窗外。 阳光明媚。 鸟语花香。 却照不进… 我这颗… 早已冰封绝望的心。 甜蜜的负担… 终究… 是压垮骆驼的… 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