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员会在有条不紊地重构与壮大,而来自理骸院的暗流,已悄然改换了形态,如同无形的毒雾,开始向着千窟城,向着西北域弥漫。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彰显绝对武力的“肃正之刃”,也不是精于规则篡改的“织法者”。执行“界域剥离”协议的,是一个名为“蚀骨之环”的特殊单位。他们不擅长正面战斗,其存在的意义,在于从内部腐蚀、分化、瓦解目标的一切凝聚力。
他们的手段,更加隐蔽,也更加阴毒。
西北域,一座名为“赤砂城”的中型城市,因其特产的一种能提升火系法器威能的“赤炎晶”而闻名。这座城市原本在天工府覆灭后,已初步与委员会的外务司建立了贸易联系。
这一日,一队规模不大、却装饰得极为奢华的车队,缓缓驶入了赤砂城。车队护卫精悍,为首的是一名笑容和煦、衣着考究的中年管事,自称来自一个名为“琳琅阁”的远方商会。
琳琅阁的管事很快便以远超市场价的价格,大肆收购赤砂城库存的所有赤炎晶,甚至预付了巨额定金,要求扩大开采。这突如其来的横财,让赤砂城的几个主要家族欣喜若狂。
然而,紧随财富而来的,是悄然播撒的种子。
“听说委员会那边,规矩大得很,所有资源都要统一调配,哪像琳琅阁这般大方?”
“就是,而且他们树大招风,被理骸院盯着,跟他们走得太近,怕是祸事不远啊……”
“我等小门小户,求个安稳富贵便好,何必去蹚那浑水?”
类似的言论,开始在赤砂城的酒肆、坊间悄然流传。琳琅阁的人出手阔绰,乐于结交各色人物,在推杯换盏间,这些看似随意的“肺腑之言”便潜移默化地渗透开来。
与此同时,另一股力量也在行动。
几个原本在赤砂城名声不显的散修,忽然间实力大增,出手狠辣,迅速整合了城中的地下势力。他们不明着对抗委员会,却专门针对那些与委员会关系密切的小家族或商人下手,制造各种“意外”与麻烦,却又让人抓不到把柄。而每当委员会的外务司人员前来调查时,总会遇到各种无形的阻力,线索往往莫名其妙地中断。
赤砂城,这个原本正在向委员会靠拢的城市,其内部的人心,在“利”与“惧”的双重作用下,开始悄然转向,变得暧昧而疏离。
这仅仅是开始。
在西北域其他几个与委员会有接触,或是有意向接触的势力范围内,类似的情况以不同的形式上演变着。有些地方是出现了类似“琳琅阁”的豪商,有些地方是冒出了难以根除的“地头蛇”,有些地方则开始流传起关于委员会内部倾轧、委员长陈续伤势未愈实力大减的谣言……
“蚀骨之环”如同最耐心的病毒,它们不追求速效,而是悄无声息地破坏着委员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外部信任网络与影响力,试图将其孤立,从外部开始“剥离”。
千窟城内,风闻司总部。
青芜看着面前水镜中呈现的、来自不同地域的零散情报,秀眉微蹙。这些事件单独看来,似乎都是寻常的利益纠纷或地方冲突,但将它们放在一起,其背后隐隐透出的、那种刻意引导与制造的痕迹,便清晰了起来。
“手段很老练,也很脏。”青芜冷哼一声,指尖一缕青芒将水镜画面抹去,“不像肃正之刃和织法者的风格。理骸院……换了一群更讨厌的苍蝇。”
周六安肃立一旁,沉声道:“长老,是否要派人清除掉这些‘琳琅阁’和地下势力?”
“清除?”青芜瞥了他一眼,慵懒地靠回椅背,“治标不治本。打掉一个‘琳琅阁’,还会冒出‘珍宝斋’;灭掉一伙地头蛇,还会有新的混混上位。根源在于,我们给不了他们‘琳琅阁’许诺的暴利,也无法完全消除他们对理骸院的恐惧。”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而且,我们现在动手,正好落人口实,坐实了我们‘霸道’、‘不容人’的名声,反而会加速那些摇摆势力的离心。‘蚀骨之环’……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六安有些不甘。
“当然不。”青芜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下方井然有序的委员会驻地,“他们玩阴的,我们便不能只靠刀剑。通知外务司的岩罡和石岳,让他们改变策略。不要只盯着大宗贸易和结盟,放下身段,去和那些小家族、小商会做朋友,了解他们的真实需求,用我们实打实的、稳定的资源和技术去争取他们。利润或许不如‘琳琅阁’给的多,但我们要给的,是‘安稳’和‘未来’。”
“另外,”她顿了顿,语气转冷,“让暗线动起来。不必直接清除目标,而是去查,查这些‘琳琅阁’的货物最终流向了哪里,查那些突然冒头的地头蛇,他们的力量来源是什么,查谣言的源头……找到‘蚀骨之环’埋得更深的钉子,然后,定点拔除,但要做得干净,像是‘意外’。”
“明白!”周六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领命而去。
青芜看着周六安消失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凶险的战争,比拼的是耐心、手腕与人心的向背。
她抬眼,望向熔炉区域的方向。
“陈续,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了……你准备好了吗?”
而此刻,熔炉核心内,陈续正闭目盘坐,周身规则之力与熔炉本源交融,在他意识深处,那记忆的迷雾,又散去了一角,一段关于某种古老契约的碎片,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