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耳朵都耷拉了下去,“那傻秃子,他想做那件事的时候,其实我知道。”
“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他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当时就给我说过,让我不要跟着他受苦了,去轮回投胎自己选个好人家,他给我开后门,让我自己选个满意的……”
“我知道,他是怕牵累我……”
“我知道,他清楚我胆小……”
“当年猴子那事儿,如果不是我胆小……”
谛听轻轻叹了一口气,“确实,是我胆小,也怪我胆小,没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后来守在他莲台边上,百年、千年、万年、万万年又如何?”
“他又不会再回来了……”
谛听伸舌头舔了舔自己眼角,假装没人看到他隐隐的泪光,“我也守累了,所以才离开了那不见天日只见鬼的地方,想来人间看看,世人是不是还记得他……”
“只是没想到,世间已经是这个模样……”
“别的我也做不了,只能找了个他曾经去过的庙宇,天天给他扫洒一下,续个香火,免得连我也把他忘了……”
“上面的日子和下面其实差不多的无聊和枯燥。”
“在下面天天看到一群死鬼哭,在上面天天看到一群贪鬼哭......”
“谁知道,就这么一天天地就混成了个辈分不低的老和尚。”
谛听轻轻笑了笑,“唯一有趣的,也就是在最后遇到了那个傻小子。”
“那个和死秃子一样,脸上笑呵呵,戴着各种面具小心而绝望地活着,心里却偷偷一直在哭的傻小子……”
谛听声音又低了下去。
“他……或许会很恨我吧…..”
“以他的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我的身份有问题?”
“怎么可能猜不到,我用那样的德行和语气给他说话,其实是我听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些都是假的,是我骗了他……”
“再加上,最后一面我也没和他见到……”
谛听声音沉重了许多许多。
“那天,他在大慈寺外,买了我说的猪头肉,买了我说的啤酒,就是忘记了给我根好烟,最后给我留的还是他自己抽那种便宜货。”
“但隔着那扇门……”
“这些供奉,我都收到了……”
谛听轻声笑骂了一句,“那兔崽子……”
“他不知道酒倒在地上会有土腥味吗?”
“他不知道那猪头肉敞着放在地上会有蚂蚁爬来偷吃吗?”
“他不知道……”
“那倒放的一支烟,其实等于一束香,我抽了,就得赔他这份因果吗……”
司灵沉默了许久,看着谛听,轻声道,“如果你放不下,不正应该进万灵界吗?至少,还有再见的可能……”
谛听安静了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不见了不见了!”
“等那死秃子万万年,实在等够了。我可不想在万灵界里待着再等不知道多少万年。”
谛听眼神迷离起来,虚望着前方,“拿本来剩余不多的阳寿给了他一场点化,受了他一支烟做香火……”
“他不亏,我也不赚。”
“此间因果,此间了尽就好……”
“听了太多众生的哭嚎,知道太多众生的秘密......”
“我......”
“真的......”
“累了......”
谛听的身体一点点虚化,无数白色的光点从他身体里逸散出来。
白泽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看到谛听的样子,略微着急起来,因为不能说话,干脆扒着司灵的脚,用嘴筒子拱了拱司灵。
司灵重重叹了口气,指间一点青光点出。
青光化作无数细小柔软的青线,将所有逸散的光点都牢牢抓住,一个个扯回了谛听体内。
当所有光点回位,一点青芒在谛听额头微微一闪,烙印下一个白点。
谛听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爪子,又看了看司灵,满是不解,“什么情况?主办方那么霸道了?死都不让死了?”
司灵笑了笑,“既然你不愿入我万灵界,那我想拜托您,帮主办方一个忙。”
“作为帮忙的代价,我用万灵念力庇佑,保你在弥撒亚游戏结束之前不会消亡于天地之间,这个很合理吧?”
谛听撇撇嘴重新趴下,“不帮,累,让我死。”
白泽气得跳起来,疯狂用爪子指着自己嘴筒子。
司灵翻个白眼,轻轻一点,拴住白泽嘴巴的青色光绳解开。
白泽当场就是一顿输出,“死你大爷死!你他么在地府这么多年还没死够啊?你他么就算看不起我苟且偷生依托万灵庇护藏在万灵界这事儿,现在司灵给你台阶了你还他么不领情,你是轮回的时候把你狗脑子给弄丢了吗?”
谛听翻个白眼。
白泽气急败坏,“就这么说,你要死,也得把这出好戏看完了再死啊!这他么多难得啊!这亿万年来,你见过比这一届弥撒亚游戏还精彩的好戏么?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王八蛋们有现在这么倒霉吗?你错过了不觉得可惜吗?”
谛听冷笑,“没兴趣!”
白泽急道,“灵山那老秃子还没死,你不想看看地藏那混小子在棋盘上落的最后一颗子是什么吗?”
谛听噌地站了起来,“你知道什么!”
白泽嘿嘿一笑,“嘿,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能说。”
“老子又不像你这么蠢,瞎几把乱说把自己命都给搭上。”
“你要想知道的话,那你自己乖乖领情听话,帮司灵大人这孙子把活儿干好,自然能看到。”
谛听鼻孔喷着粗气,望向司灵,沉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司灵轻轻笑出了声,果然对付有些顽固的人,还得司命或者白泽这种贱人才有用……
司命轻咳了两声,止住笑意,认真道,“弥赛亚游戏进入到后半场了。按照当初制定的规则,游戏会发生新的变化,也会对在规定时间内没有进入到四阶的参赛代理人进行清退。”
“同时,也到了【史家笔】进场开始记录的时候了……”
司灵想到什么,又叹了一口气,满是惆怅,“但这一届的【史家笔】是个扑街网文作者,扑街程度惨得让人触目惊心.....”
“他文笔怎么样先不说,反正要的也是如实记录而已……”
“但是他受现在的文化荼毒比较厉害,要让他真的参与进来亲身观看比赛,他本来就不怎么正常的脑子估计得当场疯掉被送去和奥丁的代理人当病友……”
“虽然之前那几任【史家笔】也有疯的……但好歹是活儿干完了才疯的嘛……”
司灵无奈摊摊手,“所以,我们只能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