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涛轻轻阖上门,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文君庭深吸一口气,指尖飞快拨号。电话那头只响了一声,便被接起。
“给我转接红星机械厂长办公室。”
电话里传来女声:“好的,文市长,马上给您转接,请稍等。”
转接铃只“咔哒”半声,电话那头响了两声,听筒就被人提起,周天誉低沉的嗓音裹着电流传进文君庭耳里:“我是周天誉,哪位?”
文君庭把话筒换到左手,右手不自觉拿起钢笔,来回转着:“是我,五舅,君庭。”
周天誉“嗯”了一声,声音瞬间压低:“稍等一下,我屋里有人。”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他捂住话筒的闷声:“小李,今天先到这吧,这几天辛苦一下保卫科的同志们,晚上八个小时不间断的巡逻,防止那偷图纸的人还来作案。”
听着脚步声远去,又传来周天誉吩咐周杰的声音:“周杰,你也出去吧,关上门。”
周天誉看着周杰离开,关上办公室的门,听见咔嚓一声,他这才放开捂着话筒的手:“行了,屋里清净了。君庭,我长话短说,清清研发了一款多功能收割机,现在图纸被人给盯上了。”
文君庭指间一顿,钢笔“啪”地磕在玻璃板上,声音冷了两分:“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凌晨一点。”
周天誉把听筒夹在颈侧,空出手点燃一支烟,“保卫科只捡到一只解放鞋,但没抓到人。”
他吐出一口白雾,声音压得极低:“我怀疑对方不是普通毛贼。普通人不会偷图纸。”
“你是说,境外特务?”
文君庭眉心猛地一跳,脑海里瞬间闪过最坏的几种可能。
“八成是。”
周天誉站起身,拿着听筒,走到办公桌前,透过窗户看着厂区里炼钢高炉的烟囱正冒着白烟,像一条条伸向天空的巨龙。
“如果他们是冲着图纸来的话,事情还不算太坏,最坏的也就是失去图纸,但我现在最害怕的是那些人是冲着人来的。”
文君庭右手紧握,听完周天誉的话,脑子里闪过的不仅是图纸,还有文清之前拿出来的那些消炎药、止疼药、止血药,每一样都远超国内现有的水平,甚至已经超越某些国家,这件事一旦被境外势力知道,清清的性命就会立刻成为他们的头号目标,绑架、胁迫、甚至是暗杀。
周天誉抽了一口烟,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君庭,你是知道那些特务对待研发人员手段的,先绑架,再胁迫;若不肯就范,折磨,注射药物,甚至暗杀。”
周天誉握着听筒的手因用力而泛白:“五舅,除了您,还有谁知道图纸是清清拿出来的?”
周天誉把烟摁灭在玻璃烟缸里:“理论上,只有四个人。”
文君庭抓住关键词:“理论上?”
周天誉重新坐回椅子,发出一声闷响:“知道图纸是清清给的,只有我和周杰,还有清清自己,图纸上虽然没有署名,可字迹是清清的,技术科的同志与清清一起工作了三四年,对她的笔迹、绘图习惯再熟悉不过。只要扫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她的手笔。”
文君庭:“知道图纸是文清给的不是只有三人吗?你为何会说四人?”
周天誉沉默了两秒:“昨天县安局刑侦队前来调查,大队长陆战庭他见过清清的字迹,一眼就认出图纸是清清画的。”
“陆战庭…”
他低声念了一遍,像在舌尖掂量这三个字的分量,“我听说过这人,他爹是咱们鄂东省的陆副省长,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他为何会认识文清的字迹?”
周天誉回答道:“我问过他,他说见过清清写的字。”
文君庭:“这事我知道了,等晚上我回去和清清谈一下。”
而此时,技术科办公室,马丽看着文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文清计算好最后一笔数字,抬起头就看见马丽注视着自己。
“马姐,有事吗?”
马丽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文清身上的大衣,说道:“没事,就是觉得你身上的这件大衣很不错。很衬你皮肤。”
文清低头拍了拍衣角,笑得自然:“这件是我未婚夫从京市的百货大楼给我买的,说这款式衬我肤色,我不要,他非要买。”
马丽弯了弯嘴角,笑道:“你定亲了,是和那位顾同志吗?”
文清把钢笔帽卡进钢笔上,轻轻转着手里的钢笔,耳尖微红,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姑娘的羞意:“嗯,是他,顾景淮。我们的年龄都不小了,他家里也催,我爷爷奶奶也觉得顾景淮不错,就把婚事定在了年后。
马丽了一声,故意拖长声调:怪不得你这次回来我觉得你不和以前不太一样呢,原来是好事将近。
她凑近两步,压低嗓子,顾同志模样俊,又是军官,你可得看紧点,别让军区那些小姑娘给拐跑了。
文清被逗得笑出声,把钢笔放进抽屉,抬眼道:他要是能被拐跑,我就不要了。嘴里虽硬,眼底却漾着掩不住的亮彩。
马丽转身时不小心把文清放在办公桌上的水杯弄歪了,她赶紧拿起桌子上的资料,一只手拿来抹布,把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净。把手中的资料递给文清时,扫了一眼,愣了几秒钟,回过神来,把资料递到文清手中。
“你这字,写的真不错,笔锋利落,结构稳当,跟印出来似的。要不是亲眼看着你写,我还真以为这是刻版印的呢。”
文清接过资料,先低头扫了一眼,确认没被水打湿,这才拉开办公桌抽屉,把资料平平整整地放进去。
“马姐,快别夸了,为了练得这一手好字。小时候爷爷没少凶我,写歪一笔就得重写十张。”
马丽深深的看了一眼文清:“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没有小时候吃苦用功,哪有现在坐在办公室的轻松。”
“行啦行啦,不打扰你干活。”马丽摆摆手,转身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