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船娘腿一软,浑身脱力,摔倒在地,嘴里不住说道,“这些事当真与我无关,大人们行行好……”
见她如此反应,泱泱笑眯了眼,手起刀落,从她衣裙上割下一段锦缎,缠绕于掌心,随即歪了歪头,朝圭玉勾了勾唇,露出一颗尖牙。
船娘捂住脸,见少年退后,惊恐看向一旁的圭玉,见她点了点头,才忙起身往外跑。
“哦,跑得好快。”泱泱手向上抬了抬,风带起他手上的锦缎,欲腾风而起,尾端却被他抓在手中。
圭玉低头,见那锦缎在她面前晃了晃,往下贴了贴她的手,转而绕过她手臂上的伤口,打了个漂亮的结。
她挑了挑眉,熟悉的讨好人的小把戏,是乱葬岗的小精怪们都惯会做的。
而泱泱最甚,小术法学得比旁人都更巧些。
“圭玉大人修的什么仙,而今瞧着倒还不如从前。”泱泱目光落于她手上伤口,闷声说道。
若非他这一出,圭玉还真未曾发觉那些人当真能伤到现在的她。
她沉吟片刻后说道,“泱泱可曾听说过,妖要修仙必不可少的便是入人道,你这样乖戾精怪行径,视人命如草芥,是肯定修不成的。”
泱泱疑惑抬眼,十分不满,“可我未曾杀她,而且我并不执着修仙,若你现在同我一块回去,我大可重新修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去?同他回去做什么?
圭玉想了想,往日她修行的时候,泱泱便被她叫去给兔子织过冬的耳套,如此不思进取,也难怪修不过多久便被天劫劈成这副模样。
好歹也曾跟着她过,竟修得如此叫人没面子。
她无奈摇头,“我如今不可能再回去,也不似从前一样,你并不适合修仙,安心回去做个小妖,平日里躲藏着些莫要被人抓住了。”
泱泱神色霎时阴沉,盯着她说道,“圭玉大人在赶我走?”
圭玉相当诚实地点了点头,他那样性格待在身边实在误事,她如今这副身体,还真不一定制得住他。
方才他若真想动手,她也没办法。
泱泱讥笑一声,似是突然感应到什么,倏而抬头,拉过圭玉便往前艄而去。
他的动作十分快,圭玉皱眉,一时之间挣脱不开。
“嘘,我知道你想要找什么,圭玉大人若不赶我走,我什么都会听你的。”他笑笑,神色温良,藏下眼中冷色,“大人如今身体察觉不到,而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抬眼,目光落于上方高台上那人发间的白玉簪,那张脸更是可恨,他眸中诡色波动,闪过几缕暗绿色锋芒。
圭玉同他一块藏于侧方,放眼望去,高台上身形高大的男人站于前方,抬手间,底下人便轰然降下帆。
而站在他身边的,果然是谢朝辞与谢廊无。
隔得这样远,她如今身体已无法隔空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却也能感受到上方气氛的剑拔弩张。
泱泱面无表情,抛着手中的匕首,目光在那两人身上打转,戏谑道,“这种时候我可帮你救下一个,圭玉大人,你既出现在这里,事出究竟为谁,我实在好奇,如何?选一个吧。”
圭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收回视线时看出他眼中的期待。
她冷笑,如此白眼蛇,若是往日,她真要把他拉长成发带状绑在坟头作装饰!
﹉
周边除了他们已无旁人,司徒信指向远处群山方向,说道,“我自离京来此后,收得不少有趣的玩意儿,可惜属下皆粗人,瞧不懂什么宝物不宝物的,往日问他们也憋不出一句好话来。”
“此次正好赶上殿下过来,便想请殿下同我走一趟,替我鉴赏鉴赏一番那些东西,免得我这个粗人鱼目珍珠混作一处,叫外人看了笑话去。”
谢朝辞目光落于高台之下,盘算着若只靠他一人,可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
谢廊无冷淡应声道,“司徒抚使既诚心相邀,我自然无拒绝的道理。”
耳边风声猎猎,船帆已被降下,高台并不平稳,随着舫身轻轻晃动着。
司徒信打量着面前的人,刚上高台时,他本有意去了他们二人身旁的武器,却未曾从他身上发现兵戈半块。
他故意到此地方,有意为难,便是想激一激二人,看看能不能探出些别的东西。
“我往日只去过令府中一回,若我未曾记错,那时殿下尚年幼,却有如此好记性,能记得我?”
谢廊无静静看他,面色无波动。
司徒信倏而笑出声,讥讽笑道,“听闻殿下观局入微,看人看物过目不忘,而今来看确实风姿常人难及,此番给我机会同殿下学习一二,是我之幸,我定学有所得,好好向殿下讨教。”
谢朝辞眯了眯眼,暗自观察着他们二人言语来往。
谢廊无认下了这“世子”名头,他无话可说,司徒信此人不好应付,而明日便是太傅寿宴,更不能怠慢。
寿宴上,他必须在场。
因而这一遭,谢廊无必须替他去。
“来人!放下天梯,将另一位公子好生送回去,动作轻稳些!这可是贵客,给我放在心上看在眼里!”司徒信摆了摆手,唤着人道。
他的话声刚落,台后便降下长梯。
谢朝辞站在原地,察觉到司徒信看过来的目光,他冷着脸,未轻举妄动,等着梯子排好。
片刻后,司徒信笑着对他说道,“公子,请。”
谢朝辞看了眼一旁的谢廊无,随即点了点头,刚准备下去,侧方便破空而来一把短刀,速度极快。
他连连退后,司徒信手中长刀应声而起,挡过第一波,却未曾想到刀刃相接间,竟转而朝他的臂上刺去。
他连忙挡过,抬眼看去,却见梯下挂着一少年,发尾垂下挡住了脸,一双黑目倒是阴沉沉的。
圭玉气急,抬眼看去,喊道,“泱泱!”
泱泱于空中晃了晃,落于高台上,目光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谢廊无,他手中匕首向上挑,直往他面容上刺去。
只是还未碰到他,手上一痛,他低眼看去,眼睁睁见着自己手腕处被穿出一个血洞,一旁滚落一只带血银铃。
他不可置信地往下看,被圭玉的目光刺痛,咬牙恶狠狠看着两人,嘲讽道,“我倒是忘了,圭玉大人是叫我过来救人的。”
他退后两步,抓起谢朝辞便往水里扔,转身离开时,仍不甘心说道,“我还以为她要我救你,而今看来,你也——不过尔尔。”
话音刚落,谢廊无垂目看去。
谢朝辞落水后,圭玉果然随之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