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上的裂痕还在动。
程知遥盯着那道细线，它像活的一样沿着她的脚边爬了一小段，又停住。她没动，也没喊仓仔。系统还在运行，但能量波动得厉害，像素小熊的光晕忽明忽暗。
赵远躺在反重力装置撑起的悬浮平台上，呼吸比刚才稳了。左腿的绿色纹路没再往上走，像是被冻住了。乌雅站在原地，骨杖拄地，眼睛盯着沙神残骸，一句话不说。
程知遥弯腰捡起电磁链锯斧，斧刃上还沾着熔岩冷却后的碎渣。她走到沙神胸口的位置，用斧背把那块带星轨徽记的金属片撬下来，拿在手里翻了翻。
“仓仔。”
“在。”系统声音有点卡顿，“检测到第七代加密合金……仅用于时空节点守卫单位。”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不是什么神，就是个被丢在这儿的自动防御程序？”
“逻辑成立。”仓仔说，“观星庭会在关键锚点部署无人化守卫体，防止坐标被篡改或入侵。”
程知遥把金属片塞进战术背包夹层，抬头看向泉眼。水面已经不喷红光了，但地面还在轻微震动，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没完全停。
她走过去蹲下，伸手探了探焦土的温度。烫手。
“乌雅。”她开口，“你之前说这是圣泉，那你有没有试过启动它？”
乌雅缓缓转头看她。
“我们只在仪式时献祭，从不触碰泉心。”
“现在不是仪式了。”程知遥站起身，“你那根骨杖，能不能插进去试试？”
乌雅沉默几秒，慢慢走到泉中央。她把骨杖垂直插入地面，用力往下压。
咔。
一声轻响，像是机关被触发。
幽蓝色的光纹从骨杖周围扩散开来，一圈圈往外延展，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星图阵列。泉水开始逆时针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中心位置升起一道半透明影像。
是星轨。
他穿着观星庭高阶长官的制服，右手握着权杖，左手正在操作一块悬浮控制台。他的嘴在动，声音断断续续飘出来：
“坐标偏移已完成……锚点稳定……母巢数据已隐藏……下一步计划启动。”
影像只有十秒，播完就消失了。
程知遥盯着那团空气，心跳加快。
“刚才是什么？”
“全息日志。”仓仔说，“记录时间戳显示为三年前零七个月十四天。内容涉及时空参数修改，属于高度机密级操作。”
“所以他亲自来过这里，改了坐标？”程知遥皱眉，“为什么？”
“不知道。”仓仔顿了顿，“但可以确认，这个泉眼不是普通的水源地，而是标准的时空锚点。所有经过这里的穿越者都会被强制校准坐标，否则无法进入下一域。”
程知遥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夹层掏出熔岩石板。石板表面原本黯淡无光，可当她靠近泉心时，上面的符文一个个亮了起来，频率和刚才星图的蓝光完全同步。
“等等。”她说，“这东西……是不是也能当钥匙用？”
“警告！”仓仔突然提高音量，“两套数据结构同源！熔岩密文是原始校验码！这意味着……这块石板能反向验证所有被篡改过的锚点信息！”
“也就是说，只要我把石板插进这个阵列，就能看到真实坐标？”
“理论上可行。但风险极高。一旦激活核心协议，可能会引来观星庭的实时追踪。”
“他们已经盯我很久了。”程知遥冷笑，“差这一下？”
她抬手就要把石板放下去。
“别——”仓仔急喊。
咔哒。
系统屏幕瞬间黑屏，像素小熊全身闪红光，然后直挺挺从空中掉下来，砸在焦土上一动不动。
死机了。
“又来了？”程知遥捡起小熊晃了晃，“每次一有重大发现你就重启，你是怕我知道太多？”
没反应。
她放下仓仔，低头看着还在发光的星图阵列。蓝光映在她脸上，冷得像冰。
赵远在平台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听不清的话。乌雅依旧跪坐在骨杖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头低着。
程知遥深吸一口气，把熔岩石板对准阵列中心，缓缓放了下去。
石板落定的瞬间，整个泉区嗡了一声。
地面的蓝光猛地变亮，星图开始旋转，一道新的全息影像浮现出来。这次不是星轨，是一串不断跳动的坐标链，旁边标注着时间节点和任务编号。
【拾光计划·节点修复序列】
【目标域：现实母域】
【当前进度：73%】
【最近一次修改者：星轨】
程知遥盯着那行字，脑子飞转。
原来所谓的“任务”，根本就是被层层包装过的谎言。她以为自己在修复时间线，其实一直在帮星轨清理障碍，打通通往现实母域的道路。
而圣泉，是其中一个最关键的中转站。
她回头看了一眼沙神残骸。那枚带有星轨徽记的金属片正安静地躺在背包里。
这不是守护神。
是封印解除后的第一道警报器。
只要有人触动节点，就会激活守卫体进行清除。而她刚刚亲手把它炸了。
“难怪刚才影子会裂。”她低声说，“可能早就被标记了。”
她转身走向仓仔，拍了拍小熊的脑袋。
“醒醒，别装死。”
没动静。
她又掐了一下腹部屏幕。
“滴。”
系统重新启动，像素身体抖了抖，屏幕冒出一行字：“检测到宿主智商上线……建议立即启动深度解析协议。”
“少废话。”程知遥把石板拔出来收好，“告诉我，刚才那段坐标链能不能备份？”
“正在尝试复制……失败。数据受量子加密保护，只能现场读取。”
“那有没有办法留下痕迹？比如做个记号？”
仓仔沉默两秒：“可以用预囤预警的缓存区临时存储视觉记录。但只能存三分钟，之后自动清空。”
“够了。”她说，“拍下来。”
小熊肚子上的屏幕一闪，开始录制。
程知遥再次将石板放入阵列，让全息影像重新浮现。她盯着坐标链，一字一句念出来：
“x-947，Y-203，Z-11.6，时间节点：母历402年冬至……执行人代号‘寒霜’……任务性质：开启通路……”
她话还没说完，地面突然剧烈晃了一下。
不是余震。
是某种规律性的震动，像是地下有机器在重启。
“警告！”仓仔突然尖叫，“检测到深层信号响应！有人在远程激活锚点协议！”
程知遥立刻拔出石板，蓝光阵列瞬间熄灭。
她蹲下身检查赵远，发现他额头冒汗，嘴唇发紫。绿色纹路虽然没蔓延，但皮肤下有细微的抽搐。
“他撑不了太久。”乌雅终于开口，“异形基因还在侵蚀神经系统。”
“我知道。”程知遥站起身，看向泉眼深处。
那里黑漆漆的，像一口吞人的井。
但她记得刚才影像里闪过的一个细节——在坐标链下方，有一行极小的备注：
【备用入口：日冕祭坛底层通风管，需双信物开启】
她摸了摸背包里的钻地锚。
还有一个没用完的任务道具。
“仓仔。”她说，“等你能动了，立刻查日冕祭坛的地图。”
“收到。”系统声音虚弱，“建议优先处理宿主影子异常问题。”
程知遥低头。
影子里的裂痕还在，而且比刚才长了一截，正慢慢往小腿爬。
她没说话，只是把眼镜扶正，拉紧了冲锋衣的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