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
程知遥靠在岩壁上，手里的反物质炸弹没松。林夕的呼吸贴着她后背，微弱得像快断的线。发带还绑着两人手腕，血已经干了，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
蓝光从门缝里透出来，节奏变了，不再是之前那种缓慢闪烁，而是开始一明一暗地跳，像心跳。
她刚想动，脚下的石头猛地一抖。
咔——
整片地面裂开，一道赤红的光从裂缝里冲上来。热浪扑面，把她额前的碎发都烤卷了。背包一角直接烧了起来，火星子蹦到肩上，她甩了一下才灭掉。
“警告！”仓仔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开，“高热辐射！火山地窟节点提前激活！重复，这不是演习！”
她没空回嘴。
第三次震动来得更猛，地面像被什么东西从下面顶起来，轰地一声纵向撕裂。熔岩喷出来，火红色的液体砸在对面岩壁上，滋啦作响。沟壑宽度超过五米，根本跳不过去。
林夕体温在降。
她摸了下对方脖子，脉搏细得几乎摸不到。耳后接口渗出的金色液体已经开始变硬，结成一层薄薄的晶体，像是数据正在固化。
不能再等了。
她翻出最后一管清醒剂，掰开林夕的衣领，在颈侧扎了一针。药液推进去，林夕的手指抽了一下，但还是没醒。
做完这些，她顺手把人鱼发卡别回林夕衣领。金属碰到布料的瞬间，仓仔突然嘀了一声。
【检测到非自然刻痕，坐标锁定：正前方岩壁左侧三米处】
她抬头。
那块岩壁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表面有几道划痕，歪歪扭扭的，像是被人用指甲抠出来的。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星图，和林夕发卡背面的一模一样。
记忆闪回来。
海底王国篇的时候，汐月把发卡递给她，说这是希望。后来每次林夕用完幻术，都会下意识碰一下耳后接口，手指划过的位置，正好是星图纹路。
原来那时候，她就在留后路。
“你到底……”程知遥咬牙，“藏了多少事？”
没时间多想。
她把林夕背上身，膝盖一弯，借着第四波地震的反冲力往前冲。落地时右腿旧伤炸开，疼得她眼前发黑，但她没倒。靠着岩壁站稳，喘了两口气，目光死死盯住那道刻痕。
熔岩流在逼近。
热气让工装裤边缘发黑卷曲，空气里全是焦味。再拖十秒，整片区域都会变成火海。
她扯下登山绳，绕在两人腰上打了个死结。另一头甩出去，勾住对面一根突出的石柱。绳子绷直，发出吱呀声，不知道能撑多久。
现在只剩最后一步。
她伸手去摘林夕衣领上的发卡。
金属刚离布料，就开始震动。不是她手抖，是发卡自己在颤，像是被什么频率吸着。
她盯着岩壁上的凹槽——那形状，刚好能嵌进去。
深吸一口气，她把发卡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轻响。
紧接着，整面岩壁开始动。石头层层翻转，像齿轮咬合，发出低沉的机括声。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后面一条幽深隧道。内壁泛着蓝光，和发卡里的光源同源。空气从里面涌出来，带着一丝凉意，说明有氧气流通。
成了。
她低头看了眼林夕。
银白色的头发贴在脸上，嘴唇发紫，耳后的晶体层又厚了一圈。刚才那一针撑不了太久。
隧道入口就在眼前。
她一手扶墙，一手搂紧林夕肩膀，正要迈步——
轰！
背后熔岩炸开，一股气浪冲过来，把她掀得踉跄几步。发卡还在凹槽里，蓝光忽然增强，整个隧道口被照得通亮。
她回头看。
熔岩沟壑在扩大，火流顺着岩层往下淌，像一张越张越大的嘴。而这条隧道，是唯一的出路。
她抬脚，踏进黑暗。
隧道内壁的蓝光随着脚步亮起，一节一节向前延伸。脚下的地面平整，不像天然形成。空气中那股凉意越来越明显，混着一点铁锈味。
走了大概二十米，通道开始倾斜向下。
她的右腿已经麻木，全靠左手撑着岩壁往前挪。林夕的重量压在背上，呼吸越来越浅。发带绑着的手腕开始发麻，但她不敢松。
忽然，前方墙面出现一组新刻痕。
她停下。
那是一串数字，很小，刻在不起眼的角落。她凑近看。
7-13-6。
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姜明川罗盘背面的编号。最后一次见他时，罗盘裂开，里面嵌着她送的发卡。现在这串数字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她没时间想。
林夕突然咳嗽了一声。
很轻，但把她惊出一身冷汗。她赶紧放下人，摸了下对方脖子，脉搏还在，但耳后晶体开始扩散，沿着血管往太阳穴爬。
“撑住。”她低声说，“马上就到了。”
继续往前走。
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通过。头顶的蓝光变成了流动的线条，像数据在跑。她注意到，这些光路的走向，和林夕发卡内部的纹路完全一致。
又拐了一个弯。
前面出现岔口。
左右两条路，都没光。
她站在中间，喘着气，脑子飞快转。左边地面有轻微拖拽痕迹，右边则干净得过分。
仓仔突然冒出来：“建议选左。右侧空气流速异常，可能是陷阱。”
她没动。
右手还握着反物质炸弹，左手摸着岩壁。温度有点不对。右边的石头更凉，像是后面连着空腔。
可左边的拖痕太明显了。像是故意留的线索。
她想起林夕昏迷前说的话。
“别信我自己。”
这句话她说过两次。一次在镜中世界，一次在梦境崩塌后。
如果连她自己都不能信，那这些痕迹，是不是也是误导？
她闭眼一秒，再睁开。
转身进了右边通道。
刚走五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来路已经被一块巨石封死。
没退路了。
继续走。
通道向下倾斜更陡，脚底开始打滑。她不得不蹲下来，用手撑着往前挪。林夕伏在背上，身体越来越冷。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
她加快速度。
光来自一个圆形空间。墙壁上布满凹槽，排列成环形。正中央有个平台，上面放着一块黑色晶石，表面有裂纹。
她走近。
晶石突然亮了一下。
不是照明那种亮，是内部有东西在闪，像心跳。
她伸手想碰——
林夕突然抓住她手腕。
力气大得吓人。
“别……碰它。”林夕睁着眼，声音沙哑，“那是……诱饵。”
程知遥僵住。
“你醒了？”
“只有一分钟。”林夕喘气，“听我说……隧道尽头是记忆回廊，你会看到……小时候的事。但那不是真的。母巢……改写过你的记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过。”林夕的手在抖，“我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容器。他们想用我……引导你走到这里。但我改了机关顺序。发卡不是钥匙，是干扰器。真正的启动方式……是血。”
说完，她手一松，头垂下去，又昏了过去。
程知遥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响。
血？
她低头看自己手腕。发带磨破了皮，有血渗出来，正顺着指尖往下滴。
一滴。
落在黑色晶石上。
滋——
晶石裂纹里爆发出刺目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