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归寂之隙”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永恒的混乱与林夜体内无休止的痛苦循环。
他像一具被遗忘的雕塑,蜷缩在暗红色的碎石间,体表那些诡异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身体难以抑制的剧烈颤抖和灵魂被反复撕裂又勉强粘合的极致痛楚。
他引导着体内残存的永夜之力与那源自封印的金色纹路,在濒临崩溃的躯壳内进行着最精密也最残酷的“手术”。冲突、湮灭、产生微弱的中性能量、修复……这个过程周而复始,缓慢得令人绝望。
他的意识早已麻木,仅凭着一股不灭的执念在机械地重复。肉身在毁灭与新生的拉锯战中,发生着诡异而缓慢的变化。原本布满裂痕的骨骼,被一层薄薄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物质覆盖,变得更加坚硬,却也更加冰冷。破损的内脏被强行粘合,功能被黑暗能量和那丝诡异的中性能量共同维持,不再像生灵的器官,更像是一套精密而邪异的能量转换装置。
最显着的变化发生在他的体表。那些原本只是纹路的图案,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缓缓蠕动、蔓延,最终几乎覆盖了他的全身。这些纹路不再是简单的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暗金色与墨黑交织的复杂色泽,隐隐构成了一幅庞大而晦涩的图腾,散发出一种非生非死、混乱而古老的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千年。
林夜体内那永无休止的剧烈冲突,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并非力量耗尽,而是达到了一种新的、极其脆弱的动态平衡。永夜之力与封印纹路的力量不再激烈对抗,反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相互缠绕、共生,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独属于他的、充满毁灭与秩序矛盾特性的能量体系。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不再是纯粹的黑色漩涡,而是化作了暗金色的竖瞳,冰冷、死寂,却又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倒映着这片规则破碎之地的混乱景象。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咔嚓……”一阵轻微的、仿佛冰块碎裂的声音响起,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由血污和能量残渣凝结成的硬壳纷纷剥落。
他支撑着身体,缓缓坐了起来。
动作依旧僵硬、迟滞,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和肌肉拉伸的滞涩感。但这具身体,确实重新“站”了起来。不再是之前那般濒临破碎,而是像一件被强行修复的古董,布满了修补的痕迹,脆弱却异常坚韧。
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暗金黑色图腾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条虽然细了许多、却更加凝练、如同水银般缓缓流淌的奇异能量流。这股力量,不再单纯是永夜的死寂,也不再是封印的镇压,而是一种……更为复杂、更为危险的东西。
他心念微动,指尖悄然萦绕起一缕暗金色的能量。这能量无声无息,却让周围混乱的法则乱流都为之避让,仿佛蕴含着某种更高层级的规则力量。
力量回来了,甚至变得……不同了。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具身体远未“康复”。它更像是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容器,勉强容纳着这股危险的新生力量,随时可能再次崩溃。而且,他与这座囚笼的联系,似乎也更加紧密了。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六道光柱的“脉搏”,尤其是无渊暗墟那道,其上的裂痕如同他体内的伤疤,隐隐作痛。
他站起身,环顾这片死寂而混乱的“归寂之隙”。远处的六道光柱依旧矗立,但那种绝对的稳固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而不发的躁动。
该离开了。
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被越来越狂暴的法则乱流撕碎,或者被可能再次出现的看守(如果有的话)发现。他必须出去,回到无渊暗墟,或者……去往外界。
他需要更多的“养料”来稳固这具身体,需要了解封印松动后外界的变化,更需要……去完成他未尽的“事业”。
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之前那守墓人残念消散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夜的暗金色竖瞳中,没有任何波澜。真相如何,世界本质如何,对他而言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必须走下去,直到终点。
他抬起手,对着前方一片相对稳定的虚空,缓缓划出。指尖的暗金色能量流淌,并非强行撕裂空间,而是如同钥匙般,巧妙地嵌入了此处空间与无渊暗墟之间那细微的规则缝隙。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不稳定的小型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打开。裂缝对面,是那片熟悉的、吞噬一切的永恒黑暗。
没有丝毫犹豫,林夜迈步,踏入了裂缝之中。
身影消失,裂缝弥合。
“归寂之隙”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六根布满裂痕的光柱,无声地见证着一个怪物的“破茧”与离去。
而外界,因他撬动的那道裂痕所引发的波澜,正悄然扩散至每一个角落。林夜,这个从坟墓夹缝中爬出的复仇之魂,即将携带着毁灭的种子,重返人间。
风暴,终于要登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