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刚过,大夫便上前再次给壮壮把脉,又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到温度降了些,紧绷的眉头终于微松。
他转头对娇娇道:“温度降下来了,估计再等两刻钟,孩子就能醒了,你们好好照看他。”
说着指了指里侧的病床,“那是闲置的病床,你们把他抱过去躺着休息,等他醒了我再瞧瞧,没大碍了你们再回去,也省得来回跑。”
娇娇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壮壮身上,见他脸上的潮红已褪去不少,原本想出去逛逛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她只想守在这里,等他醒来。
她转头对小花吩咐道:“你带小竹和小兰去买身衣服,再备些干粮,好方便之后赶路。这里有我守着,你们快去快回。”
小花顺着娇娇的目光望向病床上的壮壮,见他脸上的潮红褪去不少,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了些,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也悄悄落了下去。
有娇娇守在这里,她便全然放了心。
她连忙点头应道:“好,我们去去就来!”
随后她又想起什么,轻声问:“主子,您有什么想买的吗?我们一并给您带来。”在外人面前,她不敢叫“小姐”,只恭敬地称了“主子”。
娇娇略一思索,对小花道:“给他买几身换洗的衣物,再备些吃食吧。”
她说着,目光轻轻扫过病床上的壮壮,小花立刻心领神会——“给他”指的便是壮壮,要选合身的衣物,还要带些他平日里爱吃的零食。
小花连忙点头:“主子放心,我们都记着,这就去办!”
小花等人走后,娇娇才放缓了精神。
她摸了摸壮壮的手,借着宽大的袖子悄悄的为他输入一丝灵力,让他好的快一些。
输完灵力,她顺便检查了壮壮的身体,发现他浑身多处擦伤,想来是逃跑的时候被路边的树枝和石头刮到的。
她叫大夫拿来了一些擦伤药,为他细细的上药,看他的嘴唇干裂,又给他喝了一碗水。
不到两刻钟,壮壮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壮壮一睁开眼,看到娇娇的模样,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声音沙哑带着恐惧和哭腔,“你,你别过来,我的肉不好吃,你不要吃我。”
娇娇被壮壮的反应弄得一怔,一时有些措手不及,随即又觉哭笑不得,心底却翻涌着密密麻麻的疼。
她连忙放柔了神情,连语气都放得极轻极柔,生怕吓到眼前这只受惊的小兽:“壮壮,别怕……是我,我是娇娇啊。”
娇娇终究低估了自己此刻的装扮——脸上涂得黝黑,嘴边黏着粗硬的胡茬,连眉毛都画得粗重凌厉,眼角更是刻意画得狭长上挑,活脱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任凭她怎么放柔神情,那股子阴狠凶厉的气场都散不去,偏偏又用着壮壮最熟悉的嗓音,说着温柔的话。
这反差让壮壮只觉得毛骨悚然,身子抖得像筛糠,眼泪瞬间涌满了眼眶,声音发颤地哭喊:“你……你不是娇娇!你把娇娇怎么了?你是不是……是不是把她吃了?!”
娇娇看着壮壮惊恐的模样,知道他这些天定是受够了惊吓,只好耐着性子继续放柔语气哄道:“别怕,我真的是娇娇啊……”
说着,她试探着往前挪了挪,想握住壮壮的手让他安心。
可她越靠近,壮壮越害怕,身子一个劲往后缩,嘴里还哭喊着:“别过来!不要吃我!”
娇娇又气又无奈,终是没忍住,用那粗哑的嗓子低喝一声:“你再叫!再叫我就把你给吃了!”
话音刚落,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壮壮吓得立刻收了哭声,紧紧抿住嘴巴,委屈巴巴地缩在床角,小小的一团抖个不停,模样可怜又好笑。
娇娇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算了,她实在没耐心哄小孩,还是等小花回来再说吧。
壮壮缩在床角,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片风中的叶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对面的“娇娇”,睫毛上还挂着没掉的泪珠。
他抱紧枕头,小嘴抿得紧紧的,心里却早已乱作一团,满是委屈和害怕:“爷爷……呜呜……爷爷你在哪儿啊……”
一想到刚才的画面,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个奇怪的人……声音跟娇娇一模一样,他是不是把娇娇吃掉了……太可怕了……”
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满是无声的哽咽:“娇娇……蓉蓉……你们快出来好不好……壮壮好怕……爷爷,我好想你啊……”
等到小花带着小竹小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场景。
娇娇坐在小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而壮壮缩在床的一角,可怜兮兮,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
小花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从其中一包的纸盒里面拿出一个油亮亮的小鸡腿,走到床角,把鸡腿在壮壮的眼前扬了扬。
“壮壮,你醒了,饿不饿?我买了你爱吃的鸡腿,你要不要吃一口呢?”
壮壮这会还有些晕乎,眼神蒙着一层浅浅的水汽。
他死死盯着那只油亮亮的鸡腿,馋得喉头微微滚动,可目光一落到眼前人脸上,又倏地顿住了——
声音明明熟悉,身形也瞧着亲切,可这张脸……怎么瞧着有些怪怪的,说不出的陌生。
他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小眉头轻轻皱着,试探着叫了一声:“小花……?”
小花立刻用力点头,声音又轻又软:“嗯!是我,壮壮。”
“真……真是你,小花!”壮壮眼睛一亮,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可转瞬又想起什么,猛地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瞟向一旁翘着二郎腿的娇娇,小手指着她,声音里满是疑惑:“那……那她?”
小花立刻会意,连忙凑近他,压低声音细细叮嘱:“她就是娇娇,我们现在在外面都乔装打扮,你可千万不能叫出来,要保密哦。”
娇娇伸手抓起小花买来的鸡腿,毫不客气地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啃着,油花顺着嘴角往下淌,模样透着股说不出的野气。
忽然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猛地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壮壮圆溜溜的眼睛。
只见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嗯哼”一声,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个带着几分邪气的笑,眼神里满是戏谑。
壮壮吓得浑身一哆嗦,像被烫到似的往小花身边猛靠了靠,小手紧紧攥住小花的衣角,牙齿打颤,结结巴巴地小声问:“这……这……她怎么能乔装成这样子啊?这也……这也太吓人了!”
小花捂着嘴偷笑,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嘴上却依旧轻声细语地温柔安慰着壮壮。
等壮壮的情绪渐渐平复,肚子却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他望着小花手中的鸡腿,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却被刚赶来的大夫及时拦住。
“病人这一天没进什么食,肠胃还很虚弱。”
大夫温和地说道,“眼下最好先吃些清淡的食物,喝一碗软糯的白粥养养胃,等肠胃适应了再慢慢调整饮食。”
壮瘪着小嘴,一双眼睛里满是不甘,却也只能乖乖接过小花递来的白粥,小口小口地慢慢喝着。
一旁的娇娇见状,故意拿着鸡腿在他眼前晃了晃,还夸张地张大嘴巴大口啃着,油亮亮的肉香直往壮壮鼻子里钻,馋得他眼睛都快发绿了。
很快到了中午,壮壮的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期间,娇娇让小花把旁人支开,单独拉着壮壮问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壮壮垂着眼,慢慢说起了经过:那天他吃完晚饭就回房睡了,根本不知道山庄一夜之间会遭遇变故。
迷迷糊糊间,爷爷突然冲进来,拉起他就往外跑,身后还跟着两三个黑衣人紧追不舍。
刚跑出山庄,他就发现一向武功高强的爷爷,那晚却动作迟缓、力不从心,想来是被人下了药。
情急之下,爷爷只能狠下心让他独自往山下跑,自己则留下来断后,拦住那些追杀的黑衣人。
说着说着,壮壮的眼睛又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他攥着衣角,低声补充道:“我下山后跑了一整晚,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最后实在累得撑不住,眼前一黑就晕倒了,再醒过来,人就已经在牙行里了。”
听了壮壮的一番话,娇娇越听越失望,里面竟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甚至还不如她自己先前在山庄里解决掉那些黑衣人后,从现场找到的线索来得多。
那日,她将山庄里的黑衣人悉数解决,处理尸体时,意外发现每个黑衣人的后颈处,都纹着一个奇特的月亮标志。
那标志是弯弯的月牙形状,月牙中间画满了道道斜杠,在暗沉的光线下,显得神秘又诡异。
娇娇将那月亮标志牢牢记在心底,她觉得这纹路不是某个门派标识,便是杀手组织记号。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定能找到灭杀皓月山庄的幕后凶手。
所以,为了掩人耳目,方便查探,她才与小花一同乔装打扮,四处打听消息。
娇娇坐在马车上,低头暗自思量下一步去处。她年纪尚小,鲜少出门,最远不过是去百花谷参加师姐的及笄礼。
如今要在茫茫江湖中,寻找一个连名号都不知的组织,无疑是大海捞针。
娇娇暗自思忖,此次山庄遭遇的灭顶之灾,定与之前关于皓月山庄功法谣言脱不了干系,这倒也算一条线索。
可该去哪里打听呢?她忽然想起,先前听师兄们提过,那流言最初便是从凤都传出来的,难道要去凤都吗?娇娇不禁有些踌躇。
就在这时,她猛然记起爹爹临终前的嘱托:持玉佩去落霞镇或青云城的新月客栈,那是爹爹名下的暗桩产业,可寻他们相助。
她当即定了主意:先去青云城!至于落霞镇的新月客栈,一想到那位掌柜的模样,娇娇便不敢轻易暴露身份,眼下,先去青云城探探风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