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像一位钢琴家等待演奏开始的信号。广寒宫观测站的量子计算机嗡嗡作响，全息投影在零重力环境中形成一片星云状的蓝色光雾。三天前从月球背面射电望远镜阵列传来的数据包，此刻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偏振滤光参数调整完毕。林海对着通讯器说道，声音在狭小的舱室内显得异常清晰，准备加载第37组引力波数据。
耳机里传来叶薇的回应：收到，正在同步天琴座引力波探测器数据。她的声音伴随着键盘敲击声，老天，这个信号强度......
林海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被屏幕上突然跳出的波形图钉住了——那是一条完美的正弦曲线，在背景噪音中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醒目。与三个月前哈勃望远镜捕捉到的那个模糊信号不同，这次的数据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不是自然现象。林海喃喃自语，手指飞快地调出频谱分析工具。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科学家特有的兴奋与恐惧混合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频率1.42Ghz，氢线频率......
舱门滑开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艾莉丝?周飘进来，她的长发在零重力中散开，像一团黑色的火焰。神经科学家手里拿着两袋液体早餐，看到林海的表情后立刻将食物固定在舱壁上。
你发现了什么？艾莉丝移动到林海身旁，她的眼睛快速扫过屏幕，上帝啊......
林海指向波形图中周期性出现的三个尖峰：看这个模式，每1.3秒重复一次，精确到纳秒级别。他调出三个月前的数据作对比，和第一次信号相同的数学结构，但这次增加了调制——就像有人在强调注意这里
艾莉丝的呼吸变得急促：你确定不是仪器故障？或者某种我们未知的天体物理现象？
我核对了七遍。林海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信号源位于天鹰座方向，距离约1260光年。最保守的估计，这至少是II型文明的技术产物。
舱内陷入沉默。两人都知道这个发现意味着什么——人类或许不是宇宙中唯一的智慧生命。林海突然想起导师张教授临终前抓着他手腕说的话：记住，星空不会沉默......它只是在等待合适的听众......
我们需要召集科学委员会。艾莉丝打破沉默，她的手指已经在平板上调出通讯列表，陈锋应该正在天梯一号检查纳米缆绳，萨米尔在材料实验室——
等等。林海抓住她的手腕，在通知联合国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件事。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帮我接入量子计算机的最高权限。
艾莉丝皱眉：你想做什么？
验证一个猜想。林海调出弦论模拟程序，如果这真的是智慧信号，它可能不仅仅是通讯......还可能是某种测试。
三小时后，广寒宫主会议室挤满了人。透过弧形观察窗，可以看到地球像一颗蓝绿色宝石悬挂在黑色天幕中。林海站在全息投影前，额头上还带着神经接口的压痕。
......信号中包含明显的数学结构。他指向悬浮在空中的三维波形图，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个部分。画面放大，显示出波形中周期性出现的缺口，静默间隔恰好对应普朗克时间的整数倍——一种我们尚未掌握的时间量子化技术。
材料学家萨米尔?阿尤布吹了声口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一块新型纳米材料样本：所以要么是外星人，要么是上帝在跟我们玩数独？
我更关心的是他们想要什么。陈锋的声音从通讯屏幕传来，他还在天梯一号的中段平台，第一次信号后三个月就来了第二次，这个频率不像偶然。
艾莉丝交叉双臂：根据卡尔达肖夫指数，能发射这种信号的文明至少比我们先进千年。如果他们怀有敌意——
我们早就死了。林海打断她，但问题不在这里。他调出另一组数据，通过量子计算机模拟，我发现这些信号与某些高等物理理论惊人地吻合——特别是导师张教授晚年研究的11维超引力理论。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张教授的死因——官方说法是心脏病发作，但实验室监控录像显示，老人在去世前曾疯狂地销毁了大量研究资料。
雷将军的声音从后排传来，这位安全主管的军装在一群科学家中显得格格不入：林博士，你是想说张教授可能预见了这一切？
林海没有立即回答。他操作控制台，投影切换成一幅复杂的拓扑结构图：信号中隐藏着更高维度的数学结构。如果我的计算正确，发送者可能在测试我们是否具备理解多维物理的能力。
就像入学考试？萨米尔挑眉。
或者是靶场上的靶子。雷将军冷冷地说。
艾莉丝突然站起来：我们需要建立专门的信号破译小组。林海负责数学分析，我可以尝试从信息论角度解析，萨米尔研究可能的材料学暗示——
安全协议第一条。雷将军打断她，所有研究成果必须经过军事委员会审核后才能发表。这不是普通的科学发现，事关国家安全。
陈锋的声音从屏幕传出：将军，封锁消息只会阻碍研究进度。我们需要全球顶尖头脑共同破解这个谜题。
已经太迟了。林海轻声说，调出实时新闻频道。屏幕上，cNN正在播报突发新闻：......欧洲南方天文台确认接收到来自深空的神秘信号，联合国秘书长将于两小时后召开紧急会议......
雷将军的脸色变得铁青。萨米尔忍不住笑出声：看来猫已经从袋子里跑出来了，将军。
艾莉丝走到林海身边，压低声音：你之前提到的测试理论......有多确定？
林海的目光落在张教授留给他的那块老旧怀表上——表面刻着奇怪的符号，现在他认出那是11维超空间的简化表示法。
足够确定。他同样低声回答，而且我认为这不是最后一次测试。下一次信号会包含更多信息......或者考验。
会议室陷入嘈杂的讨论。林海望向窗外的地球，人类的家园在宇宙尺度上不过是一粒微尘。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观星时说的话：星星是过去的信使，它们的光要跋涉千年才能到达我们眼中。
但现在，某种存在正主动向人类发送信息。这个念头既令人振奋又充满恐惧。
各位。林海提高声音，嘈杂声逐渐平息，无论这个信号意味着什么，人类文明从今天起将永远改变。我们正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
他操作控制台，原始信号转换成音频播放出来。会议室里回荡着一种奇特的脉冲声，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古老乐器的节拍。
听起来像在数数。萨米尔说。
艾莉丝脸色苍白：不，像是在倒计时。
雷将军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他听完后表情更加严肃：联合国科学委员会要求我们立即传送全部数据。美国总统和五角大楼也在连线等待简报。
林海点点头，但注意力已经回到信号分析上。在其他人忙于应对政治风波时，他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每次信号脉冲的微妙变化，仿佛在讲述一个跨越千年的故事。
艾莉丝，他突然说，帮我联系神经语言学专家。如果这真的是通讯，它可能采用了一种基于数学的宇宙通用语法。
窗外，地球继续在虚空中静静旋转，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察觉。林海想起导师最后的话，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后半句：......而听众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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