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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闲聊,女孩小声说自己还不会游泳。

丸井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胸膛拍得砰砰响,“这有什么难的!包在我身上!我可是浪里白条!明天开始,特训!”

于是,漫长的夏日午后,游泳馆成了他们的固定据点。

丸井这个教练当得有模有样,从憋气到漂浮,从划水到打腿,教得无比认真,虽然中间夹杂了无数次的炫技和玩闹。女孩学得也很努力,虽然经常呛水,被丸井嘲笑是“笨笨鱼”,但两人嘻嘻哈哈,时间过得飞快。

一整个夏天,他们几乎天天见面。

丸井习惯了每天看到穿着泳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笑着朝他泼水的女孩。他心里那点甜滋滋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浓,比任何草莓蛋糕的糖霜都要浓。

开学的前一天,丸井兴冲冲地来到学校,准备和女孩分享他新发现的甜品店。

可是,她的座位一直是空的。

一整天都没见到她,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她都没来。

丸井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他问仁王,“喂,她今天没来?”

仁王正慢吞吞地收拾课本,闻言懒洋洋地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拉长了语调,“她啊~听说……好像是转学了哦?”

“转学?!”丸井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在老师和全班同学惊愕的目光中,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教室。

他跑得飞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他只知道一件事:他要去她家!现在!立刻!马上!

他一路狂奔,额头上沁出大滴的汗珠,肺叶火辣辣地疼。

终于冲到女孩家门口,他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女孩穿着家居服,脸色有些苍白,惊讶地看着门外狼狈不堪的他,“丸井君?你怎么……”

丸井看着好端端站在眼前的她,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才猛地落回原地。

原来只是请了一天病假!仁王雅治那个混蛋!居然骗他!

女孩让他进屋,给他倒了杯水。丸井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女孩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苍白,却依旧对他温柔笑着的脸,突然觉得脸颊又开始发烫,心跳再次失控般地加速。

糟糕! 这种比赢了比赛还兴奋,比吃了十份刨冰还清爽,又比看到限量蛋糕还期待的感觉…… 他好像,喜欢上她了。

丸井文太是个行动派。他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虽然耳根红得彻底:“那个…我…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拒绝或者尴尬的沉默。

他甚至想好了,就算被拒绝,他也会继续守护她的!这就是王子的宿命! 然而,回应他的,是脸颊上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又带着点冰凉温度的触感。

女孩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缩回去,整张脸都红透了,声音细弱却清晰,“丸井君,我愿意哦。”

丸井文太的世界,在那一刻,被彻底点亮了。比夏日阳光更耀眼,比所有甜品加起来更甜蜜。

就这样,丸井文太,立海大附中三年级,网球部正选,迎来了他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朋友。

两个毫无恋爱经验的人,磕磕绊绊地开始了他们的恋爱旅程。丸井不知道教科书式的恋爱该怎么谈,他只知道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早上他会特意绕远路去她家楼下,假装“偶遇”,然后把多准备的一份便当塞给她;训练休息时,他会自然无比地接过她递来的毛巾和水,然后趁机捏捏她的手心,换来她一个害羞的瞪视;发现好吃的甜品店,他一定会拉上她去“试毒”,然后看着她被酸柠檬派酸得皱起小脸而哈哈大笑;周末一起逛街,看到适合她的小发卡或者手链,他会偷偷买下来,下次见面时假装不经意地送出去;甚至和仁王“斗法”都有了新内容——从以前单纯的保护,变成了联合她一起给仁王下点无伤大雅的小绊子,然后看着仁王跳脚,两人躲在一旁偷乐。

每一天,丸井都觉得自己幸福得冒泡,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见到她,心里就像装满了快要溢出来的蜂蜜气泡水,咕嘟咕嘟地响着,甜得他忍不住总是想笑。

连真田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傻笑,都只是哼了一声“太松懈了”而没有多加训斥。

切原甚至偷偷问杰克,“丸井前辈是不是偷吃太多糖,脑子坏掉了?”

丸井才不在乎。

他的世界充满了夏天的色彩和甜味,而她是这一切的中心。

转眼又是夏天。

蝉鸣依旧热烈,阳光依旧灿烂。

丸井和女孩约好,周末一起去尝尝商业街新开的那家甜品店招牌,抹茶刨冰。

丸井提前到了,站在树荫下,脚尖点着地,脑子里盘算着:听说那家的抹茶粉是京都老铺来的,味道超正点!不过光是刨冰可能不够,待会儿要不要再给她点个抹茶奶油卷?或者红豆年糕汤?虽然夏天吃热的有点奇怪,但她好像更喜欢和果子类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丸井从兴致勃勃等到有些无聊,又从无聊等到些许疑惑。太阳渐渐西斜,约定的时间早已过了很久。丸井想:是不是今天太热了,她怕晒,所以想等凉快一点再出门?女孩子出门总是很麻烦的,要换衣服要梳头,他很有耐心地继续等。

树影越拉越长,灼人的暑气慢慢被傍晚的风吹散,带来神奈川特有的微咸海风气息。

街灯次第亮起,照亮了渐渐稀疏的行人。

丸井心里的那点疑惑,逐渐变成了不安和焦躁。

她从来不会迟到那么久的。就算有事,也应该会想办法联系他。

他再也等不下去,拔腿就往女孩家的方向跑。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比那天以为她转学时跑得还要快,一种模糊却巨大的恐惧感追在他身后,让他后背发凉。

他抄了近路,会经过一段海边的公路。远远地,他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海滩上围了一群人,隐约还有哭喊声和嘈杂的人声。若是平时,爱看热闹的丸井肯定会凑过去瞧瞧,但此刻他满心都是那个迟迟未赴约的女孩,根本无暇顾及。

就在他快要跑过那片区域时,一个带着哭腔,无比熟悉的孩子声音穿透了嘈杂: “文太哥哥——!!”

丸井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他难以置信地扭头,循着声音看去,是他的大弟弟!此刻正被一个陌生大人抱着,浑身湿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惨白。

丸井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踉踉跄跄地冲下公路,拨开人群跑到弟弟身边。

“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爸爸妈妈呢?!”丸井抓住弟弟冰凉的小胳膊,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弟弟看到他,哭得更凶了,话都说不连贯:“呜…我,我偷偷跑来海边玩……呜……浪、浪好大……把我卷进去了……呜哇——!”

“然后呢?!”丸井的心沉到了谷底,声音发抖。

“一、一个姐姐……跳下来……把我……推上来了……”弟弟抽噎着,巨大的恐惧和愧疚让他语无伦次,“她、她没上来……呜……不见了……大家、大家在找……” 弟弟的小手指向那片在暮色下变得深沉而莫测的大海。

海面上,还有几艘小船打着灯,船上的人正在焦急地搜寻着什么。岸边的人们面色凝重,议论纷纷。

丸井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又瞬间冻结。耳朵里嗡嗡作响,弟弟的哭声、周围人的议论声、海浪声……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姐姐? 跳下去? 没上来?

不……不可能…… 绝对不会是他想的那样。今天他们约好了要吃刨冰的,她只是迟到而已,她可能只是生病了在家休息,她可能只是忘了时间……

他疯狂地摇头,试图甩掉那个可怕得让他窒息的念头。

他死死盯着海面,眼睛瞪得酸涩无比,祈求着下一秒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海里走出来,或者被船上的人拉上来,虽然浑身湿透但还好端端的。

时间残忍地一分一秒流逝。 海上的搜索似乎有了结果。人群发出一阵骚动和惊呼,夹杂着惋惜和悲痛的叹息。船上的人似乎打捞起了什么,正小心翼翼地往岸边运。

丸井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视力很好,能清晰地看到船上的人影,以及他们小心翼翼搬运着的那个……被海水泡得有点肿胀,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青白色的躯体。

湿透的长发黏在脸上,遮住了部分面容,但那身衣服,是他见过的,她很喜欢的一条淡蓝色裙子。

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丸井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他像被扔进了冰窖,又像被投入了熔炉,极致的冰冷和灼烧般的痛苦同时撕裂着他。

他不敢相信。

他不愿相信。

那个总是对他柔柔微笑的女孩,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女孩,那个学会游泳后开心地对他泼水的女孩,那个昨天还和他商量着假期要去哪里玩的女孩……

怎么会变成眼前这副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模样?

幻觉吧?

这一定是仁王那家伙搞出来的最恶劣的幻影!

他用力揉搓着眼睛,揉得眼眶通红生疼,眼前的景象却丝毫未变。那张失去血色的脸,无声地告诉他残酷到极点的现实。

就是她。

用生命,换回了他弟弟的生命。

后来发生了什么,丸井记不清了。好像是父母闻讯赶来,抱着失而复得的弟弟哭的悲痛欲绝。

好像有警察来问话。

好像真田、柳、杰克他们都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震惊和悲伤。仁王罕见地没有说任何玩笑话,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

丸井一直很安静,安静得反常。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愣愣地看着那片吞噬了他所有幸福和未来的海,看着人们将那个白色的担架抬走。

他无法讨厌用生命救回弟弟的她。

她是英雄,是天使。

他更无法去责怪年幼无知闯下大祸,此刻正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弟弟。

所以,他只能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为什么要多事地去教她游泳。如果她不会游泳,也许就不会跳下去,也许就会呼救,等待大人来救援……都是他的错。

他更讨厌那片海。

讨厌它平日里展现出的美丽与温柔,讨厌它孕育了那么多夏天的快乐回忆,更讨厌它在那一天,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夺走了他最爱的人,夺走了他所有的夏天。

多年以后,丸井文太已经离开了神奈川,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偶尔会遇到新朋友闲聊,问起籍贯。 “丸井君来自哪里?”

“神奈川。”他通常会这样平静地回答。

然后对方往往会露出羡慕和向往的表情:“啊!神奈川!我知道!夏天的神奈川超棒的对吧!湘南的海岸线!着名的海水浴场!夏天去旅游最合适了!丸井君真幸福啊,来自那么好的地方!丸井君应该也很喜欢吧?”

丸井转过头,望向窗外,

“我最讨厌夏天。”

“最讨厌神奈川的海”

夏天的神奈川,再也没有了草莓蛋糕的甜味,没有了橘子汽水的气泡,没有了白桃刨冰的清凉。

只剩下咸涩的海风,永无止境的蝉鸣,和那片……埋葬了他所有爱情与快乐的,蔚蓝色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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