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蓝光悬浮在半空,彼此相距不过一尺,却像是隔了整个世界。佩妮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其中一道——那光芒微弱,边缘泛着陈旧的黄晕,像被风吹久了的烛火。
斯内普站在她身侧,魔杖未收,目光扫过两束光的轨迹。他察觉到空气中有种细微的拉扯感,不是魔力波动,也不是空间扭曲,而是记忆本身在颤动。
佩妮抬手,指尖伸向左边那道光。
触碰的瞬间,她的呼吸滞了一瞬。
画面不是投射,而是直接涌入意识:一间普通的麻瓜公寓,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木地板上。她穿着素色家居服,正在厨房煮咖啡,动作熟练而平静。桌上放着一份日报,日期是五年后。窗外传来孩童嬉闹声,邻居的小孩在楼下骑车。她端起杯子时,无名指上没有戒指。
那是她放弃魔法、离开斯内普、回归平凡生活的样子。
她猛地抽回手,胸口起伏了一下。
“假的。”她说,声音不高,“就算再真实,也不是我。”
斯内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脚步微微前移,挡在她与另一道光之间。
右边那束光开始变化。它不再静止,而是缓缓旋转起来,内部浮现出影像——高塔之上,黑袍翻飞,她独自立于王座之前,手中握着断裂的魔杖,脚下跪着一群模糊身影。斯内普的身影也在其中,脸上没有表情,眼中却有裂痕般的光纹蔓延。
她看见自己抬起手,一道咒语无声释放,那道身影应声倒地。
“那是……如果我杀了你?”她低声问。
“不是杀。”斯内普终于开口,“是剥离。把你的魔力夺走,把我的意志覆盖。你不需要伴侣,只需要一个工具。”
佩妮闭了闭眼。那画面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空荡。仿佛站在宇宙尽头,四周皆无回应。
她再次伸手,这次是主动穿透右边那束光。
记忆如潮水灌入:她成功建立了新学院,但以铁腕统治,清除异己,连支持者也必须绝对服从。她修改法律,废除血统限制,却用更严苛的忠诚测试取而代之。斯内普曾试图劝阻,她将他囚禁在地下密室,用双生咒文反向抽取他的魔力维持系统运转。
最后的画面,是他躺在石台上,发色全白,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她听不清。
但她知道那句话是什么。
“你还记得最初为什么要改革吗?”
她猛然退出,踉跄后退一步,被斯内普扶住手臂。
“够了。”他说。
“还不够。”她甩开他的手,转向中央——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透明的屏障,像是水面,又像是玻璃,映不出人影,只有一行字缓缓浮现:
【真正的魔法是……】
字迹未完,便开始碎裂,化作无数细小光点,向四面八方散去。
每一点光,都承载着一个“她”。
有的她在战场上指挥千名麻瓜巫师冲锋;
有的她隐居山林,只教一个孩子识字念咒;
有的她跪在雨中抱着死去的学生,泪水滴在对方冷去的脸颊上;
还有的她站在霍格沃茨礼堂中央,面对全体师生宣布解散新学院。
每一个都是真实的可能。
每一个都曾因选择不同而诞生。
佩妮站在原地,任由那些光影从身边掠过。有些擦过她的衣角,留下短暂温热;有些穿过她的身体,带来一瞬间的剧痛或喜悦。
她忽然明白,这不是考验,也不是惩罚。
这是回响。
是她每一次抉择后,在时空深处激起的波纹。
她不再躲避,反而张开双臂,迎向那片流动的记忆之海。
一道最微弱的光停在她面前——那个十岁的她,刚穿越过来,蜷缩在科克沃斯破旧房间的角落里,听见外面传来殴打声和哭喊。她本可以躲着,装作看不见。但她推开门,走进雨里,把浑身是伤的男孩带回了家。
那道光轻轻落在她掌心,像一片羽毛。
她低头看着它,终于开口:“真正的魔法,不是改变规则,是让人愿意相信改变。”
话音落下,所有光影骤然静止。
紧接着,它们开始汇聚,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碎片,而是有序地环绕她旋转,形成一道螺旋状的光柱,直通天际。
斯内普仰头望去,发现光柱顶端并非天空,而是一扇门。
门由无数契约文书拼接而成,上面盖满了印章——有魔法部的鹰首印,有古家族的蛇纹封蜡,有麻瓜政府的钢印,甚至还有猫狸子群落的爪痕标记。
那是所有曾反对、观望、质疑、最终选择支持她改革的人留下的印记。
光柱缓缓下沉,印章逐一脱离,飘向地面。每落下一个,现实世界就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某处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或是某份法案正式归档。
最后一个印章落下时,整片禁林边缘亮起一圈浅金色的线,从霍格沃茨延伸至伦敦市区,贯穿麻瓜与魔法交界地带。那是新的边界线——不再隔离,而是连接。
佩妮感到腹部一阵轻微跳动。她低头,发现那道蛇形魔纹已经变了形状,不再是单纯的符文,而是交织成一个小小的圆环,如同未完成的轮回。
她伸手摸了摸,温热的。
斯内普走近,握住她的手。戒指相触,魔力自然连通,却没有以往那种强烈的共鸣感。这一次,更像是水流汇入河床,平静而必然。
“结束了?”他问。
“不。”她摇头,“只是被接受了。真正的开始,还在后面。”
远处,第一缕晨光照进城堡庭院。几个早起的学生正穿过草坪,其中一个停下脚步,指着天空惊呼。
其他人抬头。
昨夜残留的星图早已消散,此刻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洒而下,恰好落在新学院的尖顶上。整座建筑泛起淡淡的金光,像是被某种古老仪式唤醒。
片刻后,一只猫狸子从空中俯冲而下,嘴里叼着一封烫金信件,稳稳落在佩妮脚边。
她弯腰捡起。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三个并列的印记:魔法部最高议会、国际巫师联合会、以及她自己的学院徽记。三印合一,代表三方共同认证的新章程正式生效。
她抽出信纸,只有一行字:
【自即日起,麻瓜出身者享有完整魔法教育权,任何阻挠行为将以危害魔法文明罪论处。】
风拂过纸页,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将信递给斯内普。
他看完,沉默片刻,然后把它折好,放进长袍内袋。
“他们会反抗。”他说。
“会。”她点头,“但不会再赢。”
他转头看她。她站在光里,发丝微扬,眼角还带着刚才记忆冲击后的疲惫,可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他知道,她已经看到了所有可能的结局。
也知道自己该走哪一条。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她耳侧的水晶坠子——那原本是魔法符文饰品,此刻表面浮现出一行极小的文字,一闪即逝:
【任务完成度:97%】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远方升起的太阳。
突然,佩妮皱眉。
她猛地转身,望向刚才那扇已消失的门的位置。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错位感,像是有人在规则之外刻下了另一个坐标。
她迅速闭眼,调动残存的知识转化能力,在意识中构建出一道逻辑锁链,试图追踪那股异常信号的来源。
斯内普察觉异样,立刻戒备。
“怎么了?”
她没回答,而是抬起右手,掌心朝上,魔力凝聚成一面虚影镜面。
镜中没有映出她的脸。
只有一个背影——同样是她,披着暗红金边长袍,站在一座陌生的城市中央,周围高楼林立,天空布满飞行器,街道上行走的全是手持魔杖的麻瓜。
那人缓缓回头。
镜面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