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在接到她那些“指控”时,他有多愤怒,多失望,心有多痛!
可在愤怒和失望之下,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她真的信了那些鬼话,害怕她从此将他视为仇敌,害怕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就这样毁于一旦!
所以即使在她那样伤他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去查,去印证,甚至在她崩溃挂断电话后,还是因为收到那份诡异的“礼物”而第一时间来找她!
他气她、怨她,可更恨那个在背后操纵一切、让她如此痛苦、让他们彼此折磨的混蛋!
此刻,看着她放下所有骄傲和防备,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祈求他,他心底那座用冰冷砌起的堡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极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声音依旧有些硬邦邦的,却不再是最初那种冰冷的平静,而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妥协的无奈: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别开视线,不去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怕自己心软得太难看,“捅刀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他的话依旧带着刺,但语气已经软化了许多。
钱昕昕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松动,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瞬间燃烧起来。她抓着他的手更紧,急切地表白:“我知道……我知道后果了……痛彻心扉的后果……纪煜,我……我真的……就是因为太害怕失去,太害怕真相太残忍,我才……我才蠢得被人利用……”
钱昕昕急切而破碎的表白,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纪煜死寂的心底漾开圈圈涟漪。她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冰凉的手背上,灼得他心脏微微抽搐。
他依旧别开着视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在极力抗拒着什么。但那只被她紧紧握住的手,却没有再试图抽回,指尖甚至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回勾了一下,触碰到了她微颤的指尖。
这细微至极的回应,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钱昕昕所有的防线,也击垮了纪煜最后那点强撑的冷漠。
他转过头,牢牢锁住她泪眼婆娑的脸。那里面有未散的余怒,有深深的无奈,有被她蠢到的气结,但更多的,是一种再也无法掩饰的、沉痛而汹涌的爱意。
“闭嘴!”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意味,猛地反手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钱昕昕,你他妈就是个笨蛋!天底下最蠢的笨蛋!”
他骂着,却猛地伸出另一只手臂,将她狠狠地、几乎是用撞的,揽进了自己怀里!
坚硬温暖的胸膛撞得钱昕昕生疼,却让她瞬间失声,所有未说完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汹涌而出的眼泪和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悸动。
他抱她了!他没有推开她!
纪煜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抱着她,将她的脸用力按在自己胸前,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沉重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分离。
“我真想……真想掐死你算了……”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低语,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带着后怕的颤抖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你怎么敢……怎么敢不信我……怎么敢一个人去碰那些危险……你知不知道我……”
他哽住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巨大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庆幸,却透过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几乎勒断她呼吸的拥抱,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钱昕昕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不再是压抑的啜泣,而是将所有委屈、恐惧、后悔和此刻巨大的安心,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她用力回抱着他的腰身,手指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西装布料,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两人就这样在空旷冰冷的办公室里紧紧相拥,像两只在暴风雨中互相舔舐伤口、依偎取暖的困兽。
窗外城市的霓虹成了模糊的背景光,世界里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
不知过了多久,钱昕昕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控制不住的抽噎。
纪煜也慢慢放松了力道,但依旧没有松开她,只是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一只手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孩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静谧和难以言喻的亲密。
“对不起……”钱昕昕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又一次道歉,这次却带上了全然的依赖。
纪煜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和认命。他低头,用指腹有些粗鲁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却带着温柔。
“行了,别哭了。丑死了。”他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不再冰冷,“这笔账我先给你记着。等把幕后那个杂碎揪出来,再慢慢跟你算。”
纪煜那句硬邦邦的“慢慢跟你算”,听在钱昕昕耳中,却如同最动听的情话。她知道,这意味着一—他原谅她了。
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依旧残留的羞愧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泪,却强行忍住,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和安全感。
“嗯……你怎么算都行……”
纪煜听着怀里传来那带着浓重鼻音、近乎乖顺的回应,感受着她依赖地埋在自己胸前的动作,心底最后那点硬撑着的壁垒也彻底土崩瓦解。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仿佛要将这几日的分离、猜忌和痛苦都挤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