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冰壁的刮擦声还在继续，像是某种硬物在缓慢移动。李文的手掌贴在心口，那枚龙形印记正持续发烫，热度顺着血脉蔓延至指尖。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示意赤奴别轻举妄动。
赤奴立刻收住脚步，羌刀横在胸前，目光死死盯住上方裂缝。他的呼吸变得极轻，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刚才那一声异响来得古怪，不像是崩塌，也不像野兽攀爬，倒像是——有人故意在提醒他们别走。
李文低头看了眼腰间的木剑。剑柄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缔结契约时留下的。他没去擦，也没收回鞘中。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
“有东西下来了。”赤奴低声道，声音压得极低。
话音未落，整片冰壁猛地一震。碎冰簌簌落下，在地面堆成细雪。一道黑影从高处跃下，落地无声，身形瘦削，披着破旧黑袍，双手笼在袖中，脸上画着扭曲的图腾。
呼衍枭。
李文瞳孔微缩。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更没想到他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冰谷深处。罗盘明明没有预警，星图也未紊乱……除非，他是借着龙魂契约完成时的能量波动混进来的。
“你来得真快。”李文终于开口，语气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呼衍枭冷笑一声，双臂猛然张开。地缝中顿时涌出浓稠黑雾，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四周冰柱。那些雾气所过之处，冰层迅速变暗，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像是被腐蚀出的伤痕。
“你以为签下个残魂，就能掌控西域？”他的声音沙哑刺耳，“它不过是个囚徒，而我——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赤奴怒喝一声，提刀便冲。刀锋未至，呼衍枭轻轻抬手，一道黑芒自掌心射出，撞在赤奴胸口，将他整个人掀飞数丈，重重砸进冰壁。
李文眼神一冷，迅速将罗盘按入地面。幽蓝星图瞬间展开，形成半球形屏障，将自己与赤奴护在其中。可还没等他喘口气，天空骤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头巨兽从虚空中探出身形。
它没有实体，通体由黑雾与怨念凝成，鳞甲狰狞，双翼展开足有百丈，一双赤红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文。魔龙虚影！这不是普通的召唤术，而是以百人精血为祭、撕裂深渊才可能召来的邪物。
李文心头一沉。这种级别的咒术，足以撕裂空间本身。若是在开阔地带，或许还能借气运之力周旋，可这里是冰谷出口，地形狭窄，退无可退。
魔龙仰头咆哮，利爪挥下，星图结界剧烈震颤，三息之内便出现裂纹。第二击落下时，屏障轰然破碎，碎片如玻璃般四散飞溅。
李文翻身跃起，避开冲击波，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像是被重锤砸过。他咬牙稳住身形，迅速摸向怀中的通讯石。
刚取出，石头突然自行亮起。一道清冷女声穿透嘈杂：“闭眼。”
是云姬。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合眼。下一瞬，四周空气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一圈圈涟漪自脚下扩散，将他和远处尚未起身的赤奴尽数包裹。
魔龙第三击落空，利爪狠狠抓进冰台，留下三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可当它准备追击时，却发现目标消失了。
荒原边缘，绿洲入口。
风沙止息，鸟鸣清晰。李文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胡杨林前，阳光洒在脸上，暖得不像真的。赤奴还保持着挥刀前冲的姿态，刀尖距离呼衍枭咽喉仅差寸许——可那人却凝固在视线尽头，像是被钉在了某层看不见的屏障之外。
“这是……”赤奴僵着身子，瞪大眼睛。
“不是时间停了。”李文低声说，握紧了手中的木剑，“是空间断层。我们已经被移出来了。”
话刚说完，呼衍枭残留的咒文突然炸裂。黑焰席卷绿洲外围，烧焦了一片草丛，随即化作嘶吼声消散：“下次，我会撕裂你的空间！”
余音未绝，空气中最后一丝波动也平复下来。
李文缓缓吐出一口气，检查自身状况。龙形印记仍在跳动，但频率已恢复正常。气运之力未损，身体虽有震荡，却不影响行动。他转头看向赤奴：“能站稳了吗？”
赤奴这才回神，收刀入鞘，挠了挠头：“刚才那一瞬，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口井里，又猛地被人拽出来……你说，是云姬救的我们？”
李文点头：“她用空间裂隙把我们拉了出来。精准到毫厘，否则稍有偏差，我们就可能被夹在两界之间。”
赤奴啧了一声，望向远方沙丘：“那老家伙没追上来，说明他也破不了这招。厉害啊，这女人比我想的还邪门。”
李文没接话。他低头看着通讯石，上面的光纹已经熄灭。刚才那一瞬的空间跃迁，消耗必然极大，可云姬连一句后续交代都没有，直接切断了联系。她是无力再维持，还是有意隐藏行踪？
他正思索间，胸口忽然一热。
龙形印记再次发烫，这次不是警告，而是一种轻微的牵引感，像是在回应什么。他下意识抬头，望向绿洲深处。
那里有一片人工开辟的试验田，种着他最早培育出的几种耐寒植物。其中一株雪莲正微微摇曳，花瓣泛着淡淡银光，仿佛也在呼应他的心跳。
赤奴注意到他的异样：“怎么了？那花有问题？”
李文摇头：“不清楚。但它和龙魂之间，似乎有点联系。”
他迈步朝试验田走去，脚步沉稳。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赤奴正用力拍打自己的左肩。那里有一道旧伤，曾在天山中毒箭留下。此刻伤口周围的皮肤竟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纹路，一闪即逝。
“怪事。”赤奴皱眉，“刚才在冰谷，我就觉得这块肉有点痒，现在更明显了。”
李文走近细看，神色微变。那些纹路……和龙骨缝隙里的金纹极为相似。
他刚要开口，赤奴忽然咧嘴一笑：“兄弟，你说会不会是那龙魂认了你，顺便也捎带上我？毕竟我也割了腕，血都混在一起了。”
李文没笑。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龙魂残识虽已缔约，但它的意志深不可测，不可能随意将力量外泄。更何况，赤奴并非契约主体。
除非……
那股力量不是来自龙魂本身，而是通过某种媒介传递的。比如——
他猛地看向试验田中的雪莲。花瓣正轻轻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