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指尖还停在罗盘边缘，那枚指向南方的指针忽然剧烈震颤起来。他眉头一拧，掌心传来灼热感，仿佛有火苗顺着经络往上爬。
高台四周灯火摇晃，城中百姓尚未散去，街头仍有孩童追逐嬉闹的声音飘上来。可这平静只持续了一瞬。
空中裂开一道口子，不是闪电，也不是云层撕裂，而是像布帛被无形的手硬生生扯开。幽蓝缝隙里涌出冷风，带着铁锈与旧纸混合的气息，几片泛黄符文从中坠落，在半空燃成灰烬。
“不对。”李文低声道。
他刚收回巡视全城的目光，此刻猛地抬头。罗盘上的纹路开始发烫，星图秘纹自行流转，竟与那裂缝产生了共鸣。
脚步声从廊下传来，云姬一步跨上高台，袖中寒玉板已浮现出波动曲线。“是星图残卷的气息，有人在强行打开气运通道——不是我们这边的。”
赤奴紧随其后，刀已出鞘半寸，目光死死盯着那道裂缝。“少主，封不封？”
话音未落，檐角落下一道影子。
黑袍、长袖、足不沾地。那人站在屋脊边缘，像是早就等在那里，连风吹动衣角的节奏都未曾乱过。
“天机子。”李文认出了他。
上次交手是在三年前，时间沙漏崩碎的那一夜。那时他还未真正掌控运朝气运，只能借植物精灵掩护退走。如今对方再度现身，目标明确。
“你手中之符，本属天庭遗物。”天机子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整座城池的喧嚣，“交出来，可免一劫。”
李文没动。
他左手缓缓探入怀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那是于吉临别时交给他的三张护体符之一，上面画着无人能识的古篆，边角已有焦痕，显然是经历过一次燃烧。
“你说的是这个？”
符纸在他掌心展开，随着一丝气运注入，泛起微弱金光。光幕升起，将三人笼罩其中。
天机子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他抬手，掌心浮现一卷残破图卷。九颗星辰虚影缓缓旋转，其中一颗突然黯淡，随即又亮起，引动某种难以言说的律动。
李文感到胸口一滞，像是被人按住了呼吸。赤奴动作变慢，举刀的手僵在半空；云姬脸色发白，寒玉板上的波纹瞬间冻结。
“时间沙漏残影。”云姬咬牙，“他在用规则压制我们。”
李文知道不能硬扛。这种层次的力量早已超出武技范畴，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的禁锢。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符纸背面。那一瞬间，符上古篆仿佛活了过来，扭曲成新的形状。他低声念出一句咒语——于吉曾说过，这不是祈求神明，而是唤醒沉睡的秩序。
符纸燃烧了。
不是化为灰烬，而是像熔化的金液般流淌下来，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流动的光甲。停滞的时间被撕开一道口子，赤奴猛地挥刀，斩向空气，一道刀风撞上无形屏障，发出刺耳鸣响。
金光冲天而起。
那一刻，整座荆州城的气运似乎都被牵动。南门外农田中正在劳作的植物精灵齐齐抬头，根系深处涌出淡淡光辉；西市集市上挑担的老农莫名停下脚步，心中升起一股安定感；就连江边洗衣的妇人也觉心头一暖，抬头望向州府方向。
那是亿万生灵安居乐业所聚的愿力，是粮田丰收、商路畅通、孩童有学、老者得养的日复一日积累而成的气运洪流。
它不属于天授，也不依附神只，而是实实在在由人所造、为民所生。
金光直击星图残卷，九星虚影剧烈晃动，其中两颗当场熄灭。天机子身形一晃，嘴角溢出血丝。
“这不可能……”他盯着李文，“你的符箓竟能调动如此规模的人道气运？这不是个人之力，这是……王朝根基！”
李文站在光幕中央，气息有些不稳，但站得笔直。
“你说对了。”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对方耳中，“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符，是我们一起种出来的。”
天机子沉默片刻，忽然冷笑。
“今日我不取符，明日终南山下，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这座运朝如何崩塌。”他收起残卷，身影渐渐淡去，“你以为气运护体就能挡住一切？人心易变，只要一根裂痕，整个体系都会倾覆。”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他人已消失在虚空之中。
裂缝闭合，风停了，城中灯火重新稳定下来。
赤奴收刀入鞘，抹了把额头冷汗：“这老东西，下次来能不能挑个白天？半夜三更吓人。”
云姬没有回应。她正低头查看寒玉板，眉头越皱越紧。“少主，刚才那场碰撞留下了痕迹——星图残卷上有新的秘纹浮现，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我记下了它的波动频率。”
李文点头，将手中残余的符灰小心收进一只玉匣。“加强结界，所有空间裂隙监控提升至最高级。另外，通知各郡县，近期若有异常气象或人群躁动，立即上报。”
“你不休息？”赤奴问。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李文看向议事厅方向，“他要的不只是这张符，是要证明这套体系撑不住压力。如果我们松一口气，就是给了他机会。”
两人跟着他走下高台。
议事厅内烛火通明，沙盘依旧摆放在中央，江陵城模型旁多了几枚新插的标记点。李文坐到主位，打开罗盘，发现内部星图仍在微微震颤。
云姬将寒玉板放在案上，手指轻点表面，一段复杂的波形图缓缓展开。“这是刚才捕捉到的星图残卷片段，其中有条隐秘路径，通往某个未标注的坐标。”
“能定位吗？”
“需要时间解析。”她顿了顿，“但它出现的方式很奇怪，像是……被刻意暴露出来的。”
赤奴站在门口，忽然道：“会不会是陷阱？”
没人回答。
李文盯着波形图看了很久，忽然伸手，在图上某一点轻轻一划。
那里原本空白，却被他的指甲划出一道细微红痕。诡异的是，那痕迹竟然微微发烫，像是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云姬瞳孔一缩：“少主，别碰它！”
李文已经缩回手，指尖泛起一丝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