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酒液渗入沙地，李文的手指刚触到那片湿痕，星砂便从指尖涌出，凝成一团荧光。他没抬头，只问：“赤奴，现在是什么月份？”
“霜降前三天。”赤奴握着骨笛，声音低沉，“正是酿新酒的季节。”
李文点头，将星砂按进沙盘西侧。沙粒翻动，三百株葡萄藤破土而出，藤蔓迅速攀爬，紫色果实鼓胀，表皮泛起霜白。云姬腕间的银镯轻颤，她盯着那片瞬间结冰的葡萄林，没说话。
“张辽要的是现在时。”李文割破指尖，血珠落在一串葡萄上，整串果实立刻干缩成深紫色的干果，散发出浓烈甜香，“而我们给的是未来值。”
赤奴吹响骨笛，驼队立刻开始装运。木箱打开，一筐筐葡萄干被码进车厢，封条压紧。李文站在沙盘前，目光落在东侧一片空白区域。那里本该是龟兹方向，但现在，沙粒微微拱起，像是被什么从底下推着。
云姬抬手，一道细小的裂隙浮现，龟兹王宫的轮廓在空中显现。她将传讯玉牌递过去，李文接过，往里注入一缕星砂。
“殿下可听见风声？”他开口。
玉牌中传出一声利箭破空，紧接着是木板被贯穿的闷响。片刻后，龟兹国师的声音传来：“隔着三百里传声？”
“不止。”李文指向沙盘上那片结冰的葡萄林，“若殿下开放粮仓，这片绿洲可永久免于蝗灾。”他掌心浮现三粒棉铃虫精灵卵，卵壳透明，内里虫形清晰，“它们织出的网，能护住整个王都。”
玉牌沉默了一瞬。次日清晨，二十辆辎重车悄然驶出龟兹城门，车轮压过沙地，留下深深的辙痕。车上盖着粗麻布，但谷物的香气藏不住。
李文站在营地边缘，看着车队靠近。他没迎上去，而是蹲下身，抚摸领头沙狐颈间的铜铃。铃舌轻晃，星砂顺着金属纹路渗入地下。沙狐耳朵突然竖起，群狐齐齐仰头，发出高频鸣叫。沙层下传来空洞的回响，像是风穿过地底隧道。
“是空心区！”呼衍铁挥动短斧，劈开沙丘。沙土崩落，露出一扇青铜阀门，门上星纹与罗盘第七枚晶种完全重合。
李文取出蓝莲花精灵，按在门环上。花瓣缓缓展开，幽蓝光晕扩散，渗入青铜缝隙。片刻后，石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缓缓开启。霉味混着谷香扑面而来，火把自动点燃，照亮地下三十丈的粮仓。
十万石粟米整齐堆叠，谷粒饱满，无一霉变。墙边立着一块青铜铭牌，刻着“大汉屯田令”五个字，字迹清晰如新。
呼衍铁走进去，抓起一把粟米，指缝间滑落的谷粒发出沙沙声。“保存得比新粮还好。”他抬头，“谁埋的？”
“不重要。”李文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粮堆，“重要的是，现在归我们了。”
驼队调头，新增的粮车加入行列。葡萄干、陈粮、粟米三股货流汇合，朝着玉门关推进。李文走在最前，罗盘贴在胸前，晶种温热。
关前，张辽站在城楼，目光扫过押运清单。最后一车葡萄干运到时，他正盯着沙盘。沙地上不知何时刻了一组算式，线条细密，末端标着一个数字：三万石。
“按照这个数字……”张辽的刀鞘敲在算式末尾，“五年后你欠我十二万石？”
李文没答。赤奴突然掀开最末一辆马车的篷布，两百个陶瓮倾倒，成群麦芒精灵飞出。它们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光网，扫描过关文牒后，集体冲向城墙。片刻后，关内粮仓方向亮起冲天绿光。亲兵飞奔来报：“将军！粮仓……粮仓自己长出东西了！”
“是防护网。”李文指向空中逐渐消散的星纹，“麦芒精灵会覆盖全城，防虫、防潮、防毒。现在，您有三天时间验证我的诚意。”
张辽没动，但刀鞘收回了半寸。
夜色渐深，李文回到营帐，手指抚过那柄短斧的护行符。斧柄上的刻痕有些松动，他用星砂轻轻填入裂隙。星砂渗入符文，顺着纹路流向营地深处。
三里外，三名呼衍铁的部将正围坐在火堆旁。一人突然咳嗽，抬手抹嘴，指尖沾了血。他低头看去，发现掌心浮现出一串紫斑，像是葡萄汁液渗入皮肤。另一人猛地站起，帐篷外的葡萄藤不知何时缠了进来，藤上结满紫葡萄，果皮泛着毒绿光泽。
“谁干的？”那人吼道。
帐篷顶被掀开一角，李文站在阴影里，声音不高：“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他指向正在卸粮的驼队，“一是成为我的秘密斥候，二是作为第一批试验品，测试这些葡萄干在人体内的发酵速度。”
三人僵在原地。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长，扭曲成跪伏的形状。
李文转身离开，短斧留在原地。斧柄上的护行符裂开一道细缝，星砂从里面渗出，顺着沙地流向营地中央的罗盘。
次日清晨，驼队整装待发。张辽站在关前，看着最后一车粟米通过。他抬手，亲兵递上一份新制的关牒。李文接过，没翻看，直接塞进木匣。
“三万石，一粒不少。”张辽说。
“不止。”李文点头，“还有两百瓮麦芒精灵，已在您粮仓安家。”
张辽盯着他，片刻后，抬手示意放行。吊桥缓缓落下，铁链摩擦声在晨风中回荡。
李文翻身上驼，队伍开始移动。赤奴策马并行，低声问：“下一步？”
“等。”李文摸了摸罗盘，“等他们发现，那十万石粟米，不是白拿的。”
他话音未落，身后玉门关方向，一缕青烟升起。那是粮仓火把被点燃的信号——麦芒精灵已经开始织网，而网的根脉，正顺着地气，悄然蔓延至整个关城。
李文没回头。罗盘第七枚晶种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新的纹路，与那日裂隙中的倒置符文，严丝合缝。
短斧静静躺在营地中央，斧刃映着晨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