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监控录像里的第三只手与点翠台上的血色羽毛
第一节 书房投影里的刹车声
陆沉书房的遮光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投影仪的光束在白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林浅坐在地毯上，背靠着书架，指尖攥着那枚凤凰玉佩，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掌心的汗 ——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监控录像，比她想象中更残忍。
画面是三年前车祸现场的侧后方视角，来自一家工厂的旧监控。父亲的车被黑色轿车追尾后失控撞向护栏，引擎盖冒着白烟。穿黑西装的顾明宇从追尾车上下来，手里拿着根铁棍，正往父亲的驾驶座走去。
「停。」林浅的声音发颤，指尖指着画面角落，「这个骑摩托车的人是谁？」
投影仪的光标定格在那个模糊的身影上。骑手戴着全盔，看不清脸，但摩托车后座绑着个长条形的木盒，轮廓像极了装点翠工具的箱子。更诡异的是，在父亲的车被撞前两秒，这个骑手曾突然变道，挡住了父亲的后视镜视线。
陆沉站在投影仪旁，脸色比墙还白。他刚从 IcU 出来不到二十四小时，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外套，胃药就放在手边的茶几上，瓶盖没拧紧，白色药片滚出来两粒。
「是赵峰。」他的声音艰涩，像被砂纸磨过，「顾明宇的司机，也是…… 当年处理『毒羽毛』的人。」
林浅猛地转头看他，玉佩从掌心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闷响：「你早就知道？」
监控画面还在无声地播放。顾明宇用铁棍砸碎了父亲的车窗，赵峰的摩托车就停在不远处，木盒的盖子没盖紧，露出里面靛蓝色的羽毛 —— 那是父亲当年研发的无毒点翠染料染成的，边缘有他独特的锯齿状剪裁标记。
「我是去年才查到的。」陆沉弯腰去捡玉佩，动作牵扯到腹部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陆明诚的日记里提到过，说顾家为了抢你父亲的点翠新工艺，雇了两个人……」
「两个人？」林浅打断他，指着屏幕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人影，「那这个呢？」
画面右下角，在顾明宇砸车窗的同时，有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从路边的灌木丛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录像。她的头发很长，被风吹起时露出侧脸，耳垂上戴着只蝴蝶形状的银耳环 —— 和李娜在公司年会上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投影仪突然被关掉，房间陷入一片漆黑。林浅听见陆沉摸索着开灯的声音，暖黄的灯光亮起时，她看见他手背上的输液针眼还在渗血，白色病号服的袖口沾着片靛蓝色的羽毛。
「是李娜。」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轻得像叹息，「她当时在现场，录了视频威胁顾明宇，后来用这个换了采购部的职位。」
林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李娜不仅是撞人者，还是帮凶。她想起这个女人抢自己设计稿时的嚣张，想起她在慈善晚宴上的阴阳怪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所以你书房暗格里的录音笔，」她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沉，「是不是也录下了这些？」
陆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从书架第三层抽出本《点翠图谱》，内页里夹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尖锐的刹车声刺破寂静，紧接着是父亲带着喘息的声音：「…… 那批羽毛你们不能用！染料里的汞含量超标三倍，会害死工匠的！」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是顾明宇的声音，「顾衍之说了，今天就让你彻底闭嘴！」
录音在一阵打斗声中戛然而止。林浅看着陆沉，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顾衍之也参与了？陆沉，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
他伸手想抓她的手腕，却被她狠狠甩开。林浅抓起沙发上的包，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指着地毯上的羽毛：「这片羽毛，是从李娜那里搜出来的吧？你们早就掌握证据了，却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查了这么久！」
陆沉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林浅摔门而去的瞬间，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茶几上的胃药被扫到地上，白色药片滚得满地都是，像撒了一地的碎雪。
第二届 点翠工坊的锯齿状切口
苏州点翠工坊的竹制卷帘门被拉开时，晨雾还没散。林浅站在青石板路上，看着周师傅蹲在门口侍弄那盆蓝花楹，露水打湿了他的蓝布衫下摆。
「丫头，你怎么来了？」周师傅直起身，手里还捏着把小剪刀，「陆小子没跟你一起来？」
林浅没说话，径直走到工作台前。玻璃罐里泡着的点翠羽毛在晨光下泛着幽蓝，其中一根的边缘有锯齿状切口，和监控录像里赵峰木盒里的羽毛一模一样。
「周师傅，」她的指尖抚过那根羽毛，「三年前我爸送展的那批点翠，是不是用了这种锯齿切口？」
周师傅的动作顿了顿，往茶杯里续着热水：「是，那是你爸独创的标记，说这样能和劣质羽毛区分开。」他叹了口气，「出事前一天，他还来我这儿拿过这种羽毛，说要在发布会上揭穿顾家的仿冒品……」
林浅的心脏猛地一沉：「仿冒品？」
「就是用有毒染料染的劣质羽毛。」周师傅从抽屉里拿出个褪色的样品册，翻开其中一页，「你看，顾家当时推出的点翠首饰，羽毛切口和你爸的一模一样，但颜色发乌，那是汞超标导致的。」
样品册上的照片里，顾氏集团的点翠凤钗和父亲设计的几乎一样，只是在凤翅的羽毛排列上有细微差别 —— 父亲的设计是左七右八，顾家的是左八右七。这个细节，监控录像里顾明宇砸车窗时，掉落在地上的那支凤钗上也有。
「我爸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被灭口的？」林浅的声音发颤。
周师傅点了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个铁盒：「这是你爸留给你的，说要是他出事了，就把这个交给你。」
打开的瞬间，林浅的呼吸漏了一拍 —— 里面是本工艺笔记，最后几页画着详细的无毒染色配方，旁边贴着根羽毛，切口处用红笔写着「顾衍之实验室」。
「顾衍之不是学珠宝设计的吗？」她皱起眉。
「他大学学的化学。」周师傅的目光落在窗外，「你爸说，顾衍之在城郊有个秘密实验室，专门研究劣质点翠染料，毒性比顾家以前用的强十倍。」
林浅的指尖划过那行红笔字，突然想起顾衍之昨天在电话里说的「大礼」。难道他想在发布会上用这种剧毒染料陷害陆沉？
「周师傅，」她合上笔记，「您能调出这种剧毒染料的光谱图吗？我需要用 AI 鉴定系统做对比。」
「能是能，」周师傅犹豫了一下，「但这种染料挥发性极强，接触多了会头晕恶心，你……」
「我没事。」林浅的眼神很坚定，「我必须知道他的计划。」
工坊外突然传来摩托车引擎声，三花猫从墙头跳下来，冲着门口炸毛。林浅透过竹帘的缝隙往外看，骑摩托车的人戴着全盔，后座的木盒和监控录像里赵峰的一模一样。
「不好！」周师傅突然把她往储藏室推，「是赵峰！他肯定是来抢笔记的！」
林浅被推进储藏室的瞬间，听见竹帘被撞开的声音。她从门缝里看见赵峰拿着铁棍走向工作台，铁盒里的羽毛散落一地，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乌蓝色。
第三节 AI 鉴定报告里的汞含量
陆氏集团技术部的荧光灯亮得刺眼。林浅坐在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跳动的三维光谱图像团扭曲的蛇 —— 这是周师傅刚发来的剧毒染料数据，与「涅盘」项链上检测出的汞残留比对，吻合度高达 98%。
「林姐，找到了！」实习生小林举着平板电脑跑过来，「顾衍之在城郊的实验室注册信息是假的，但我们通过电力公司的缴费记录查到了地址，就在废弃的玉器厂旁边！」
林浅的目光落在地址栏上的「梧桐路 73 号」，心脏骤然缩紧 —— 那是父亲当年工作室的地址，后来因为车祸案成了凶宅，一直空着。
「张野呢？」她起身拿外套。
「在会议室跟陆总打电话，」小林的声音带着担忧，「说顾衍之刚才发了条微博，说要在发布会现场公布『陆氏使用毒羽毛』的证据，还 @了所有主流媒体。」
林浅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顾衍之发来的彩信。照片里是被绑在椅子上的周师傅，额头流着血，背景是间摆满化学仪器的实验室，墙上贴着「涅盘」系列的设计稿，每一张都被画上了红色的叉。
「想救老东西，」短信内容很简短，「下午三点，带真的『涅盘』项链来玉器厂。」
林浅的指尖冰凉。她转身对小林说：「把所有 AI 鉴定报告备份，发给张野。另外，帮我准备套防护服和防毒面具，要最高级别的。」
「林姐，你要去？」小林的眼睛瞪得溜圆，「太危险了！我们报警吧！」
「不能报警。」林浅从保险柜里拿出真的「涅盘」项链，放进丝绒盒子，「顾衍之这种人，你越是逼他，他越会狗急跳墙。」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停着的黑色轿车 —— 陆沉来了。他应该是收到了张野的消息，此刻正站在车边打电话，眉头紧锁，手背上的绷带还在渗血。
林浅突然不想让他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为她流了太多血，受了太多伤。这次，该她自己面对了。
「帮我跟陆总说，」她对小林说，「我去苏州取新的点翠羽毛，发布会前肯定回来。」
离开技术部时，她绕到消防通道，避开了陆沉的视线。电梯里，她看着反光面板里的自己，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 她不仅要救周师傅，还要亲手揭穿顾衍之的阴谋，为父亲报仇。
车开出陆氏大厦地下车库时，林浅从后视镜里看见陆沉站在门口，似乎在往这边看。她咬了咬牙，让司机加速 —— 有些战斗，必须一个人上。
第四届 废弃玉器厂的染血工作台
废弃玉器厂的铁门锈得掉渣，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林浅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拎着丝绒盒子，一步步往里走。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
「来了？」顾衍之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带着病态的兴奋。
主车间里，周师傅被绑在当年父亲的工作台前，额头的血滴在台面上，染红了散落的点翠羽毛。顾衍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支钢笔，身后站着四个穿黑西装的保镖，其中一个正是赵峰，脸上带着道新的疤痕，应该是上次被陆沉打伤的。
「项链带来了？」顾衍之抬了抬下巴。
林浅举起丝绒盒子：「先放了周师傅。」
「急什么。」顾衍之笑了，指了指墙上的大屏幕，「我们先来欣赏下陆总的『杰作』。」
屏幕上开始播放经过剪辑的监控录像，画面里陆沉的父亲陆明诚和顾明宇在仓库握手，配着煽动性的旁白：「陆氏集团与顾家勾结，用毒羽毛制作珠宝，害死揭发者林国栋……」
「你这招也太老套了。」林浅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来，有些闷，「就凭这个，想让陆沉身败名裂？」
「当然不止。」顾衍之打了个响指，赵峰端来个玻璃缸，里面泡着乌蓝色的羽毛，「这是用你爸的配方改良的剧毒染料，只要往『涅盘』项链上沾一点，再让记者『意外』接触，就能检测出汞中毒 —— 到时候，谁还敢买陆氏的珠宝？」
林浅的指尖攥紧了盒子：「你就不怕坐牢？」
「怕？」顾衍之突然站起来，眼神变得疯狂，「我爸在牢里待了十年，陆明诚却能安享晚年，这个世界早就没道理可讲了！」他指着周师傅，「老东西刚才还说要帮你作证？真是天真，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在这儿！」
就在赵峰拿着玻璃缸走向林浅时，外面突然传来摩托车引擎声。三花猫从破窗跳进来，嘴里叼着个微型摄像头，正好落在林浅脚边 —— 是陆沉的车来了！
「动手！」顾衍之脸色一变，猛地挥手。
保镖们刚要上前，林浅突然将丝绒盒子扔向空中。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的瞬间，她抓起工作台的铁制夹具，狠狠砸向玻璃缸。剧毒染料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刺鼻的白烟。
「快跑！」她冲周师傅大喊，同时按下了藏在防护服里的警报器。
混乱中，赵峰的铁棍砸向林浅的后背。她踉跄着往前扑，正好撞在工作台的尖角上，左臂的伤口裂开，血浸透了纱布，滴在散落的点翠羽毛上，红得刺眼。
「抓住她！」顾衍之怒吼。
林浅转身想躲，却被保镖们围在中间。就在这时，仓库的铁门被猛地撞开，陆沉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根钢管，身后跟着张野和一群警察。
「浅浅！」他的声音嘶哑，看见她渗血的后背，眼睛瞬间红了。
顾衍之见势不妙，抓起桌上的「涅盘」项链仿制品就想跑，却被陆沉一钢管砸在手腕上。项链掉在地上，摔碎的宝石里滚出个微型录音器 —— 是林浅早就放进去的，录下了刚才所有对话。
警察很快控制了局面。陆沉冲到林浅身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别怕，我来了。」
林浅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消毒水味，突然觉得很累。她抬起没受伤的手，抚过他嘴角的伤口 —— 是刚才撞门时被碎片划伤的。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很轻。
「你的谎话说得太烂了。」陆沉笑了，眼底却有泪光，「苏州的点翠羽毛上周就全运到公司了。」
周师傅被警察扶起来，看着相拥的两人，突然说：「丫头，你爸当年总说，好的点翠需要烈火淬炼，好的感情也一样。」
林浅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落在陆沉的病号服上，晕开一小片水渍。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地上的血色羽毛上，靛蓝与猩红交织，像极了凤凰涅盘时的火焰。
第五届 急救室门口的戒指盒
市一院急救室的红灯亮了四个小时才熄灭。林浅被推出来时，麻药还没醒，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陆沉跟在病床边，手背上的输液针因为一直紧绷着没动，回血染红了半根管子。
「陆先生，」医生摘下口罩，「病人左臂伤口二次撕裂，幸好没伤到神经，但需要好好休养，不能再劳累了。」
陆沉点点头，目光始终没离开林浅的脸。张野走过来，递给他份文件：「顾衍之和赵峰都招了，还交代了当年帮李娜伪造不在场证明的事。警方说，这案子算是彻底破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陆总，您的胃药……」
「没事。」陆沉的声音很轻，「发布会那边怎么样了？」
「按您的吩咐，把完整的监控录像和录音都放出去了，」张野的声音带着激动，「现在网上全是给林小姐道歉的，『涅盘』系列的订单都排到明年了。」
陆沉的嘴角扬起抹浅淡的笑。他看着病床上林浅恬静的睡颜，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民政局，她也是这样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时他以为把她推开是对她好，却不知道自己亲手斩断的，是此生唯一的光。
凌晨两点，林浅醒了。病房里很静，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陆沉趴在床边睡着了，眉头还紧紧皱着，手里攥着个东西，被汗水浸得有些湿。
她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发现是枚戒指 —— 铂金戒圈上缠绕着两朵点翠玫瑰，正是他之前想给她戴的那枚，只是花茎处的刻字被磨得有些模糊，隐约能看出是「永不分离」。
林浅的指尖抚过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他直播卸妆时苍白的脸，想起他为了保护她胃出血晕倒，想起他在废弃玉器厂不顾一切冲过来的样子…… 这个男人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爱得轰轰烈烈。
她刚把戒指放回他手心，陆沉就醒了。他猛地抬头，看见她睁着眼睛，瞬间慌了神：「疼吗？要不要叫护士？」
林浅摇摇头，示意他靠近些。在他弯腰的瞬间，她突然伸手，将那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林浅看着他震惊的样子，突然笑了，梨涡里盛着月光：「陆沉，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以后……」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胸口，那里心跳得像擂鼓：「不许再骗我，不许再受伤，更不许…… 再把我推开。」
陆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推了，这辈子都不推了。」
病房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林浅靠在陆沉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过往的伤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就像点翠工艺，历经烈火淬炼，才能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她和他的感情，或许也需要经过这样的磨砺，才能真正涅盘重生。
只是她没看到，陆沉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正紧紧攥着张体检报告，上面「胃癌早期」的诊断结果，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