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的光点跳了一格，林小满的手指立刻收拢，三枚镇魂钉被她从台阶入口拔出，动作干脆利落。阿绣还在晃，肩膀贴着石壁，耳上的银环像是被无形的线拽着，往地下拉。她整个人往前倾，脚尖离地半寸，魂体边缘开始泛出微弱的白光，像要散开。
林小满一把将她拽回来，同时从布袋里抽出一块黑布，把古镜整个裹住，塞进阿绣怀里。银环的震动立刻弱了几分，但没停。那股拉力还在，从石阶深处传上来，顺着地面往人身上爬。
“它要她下去。”周予安飘在半空，声音压得很低，“不是请，是拽。”
林小满没说话，手指在布袋口绕了半圈，打了个死结。古镜被彻底封住，银环的纹路却还在动，细线在金属表面缓缓扭成一个她没见过的符号。阿绣的嘴唇开始颤，嘴里吐出几个字：“子时……三刻……”
和刚才一模一样。
林小满抬手，把贴在阿绣额心的镇魂符撕下来。纸已经发黑，边缘卷曲，像是烧过又冷透。她咬破指尖，在符纸背面重新画了一道，这次不是镇压，是“断”。血刚落纸，符纸就发出一声轻响，像冰裂。
她把新符按在银环上。
银环猛地一震，阿绣“啊”了一声，整个人软下去。林小满扶住她肩膀，顺势把她往后拖，直到背靠石门。周予安立刻飘过来，绕着阿绣转了一圈，魂体散出一层薄雾，贴在她周围，像是撑开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地下的脉动变了。
之前是规律的跳动，像心跳。现在是急促的冲撞，一下比一下快。石阶边缘开始泛白，像是结霜，但那不是霜，是地面在变硬，往晶体化走。第一级台阶已经完全发亮，踩上去会留下脚印的形状，但很快就被新的晶体覆盖。
“它在封路。”周予安回头，“不只是台阶，整个入口都在收。”
林小满把古镜横在胸前，镜背朝外，斜钩符号正对石阶深处。镜面没反光，但能感觉到热度，不是烫，是活的，像有东西在镜子里呼吸。她往前走了一步，镜背对准那道青白光柱喷出来的缝隙。
光柱没立刻冲上来。
它停了半秒，像是被什么挡了一下。
林小满立刻抬手，在地面划了一道。指尖带出一道血痕，顺着石板裂缝延伸，她画得极快，三笔成形——引魂阵里的“暂封式”，不是用来镇鬼的，是用来拖时间的。血痕亮了一下，地面的结晶蔓延速度慢了下来，但没停。
“还能撑多久？”周予安问。
“三分钟。”林小满盯着台阶，“最多。”
阿绣靠在墙上，呼吸还是乱的。银环被符纸压着，但那层白光没完全退。她忽然抬手，摸了摸耳朵，声音很轻：“它记得我。”
“别说话。”林小满头也不回，“你现在不是你，是它想叫的人。”
“可我就是她。”阿绣没看她，“千年前，我在上面，他在下面。我说，只要我按下，就能再见。可门开了，他没出来。我被拉回来，镜子碎了一角，他们把门关了。”
周予安飘近了些：“所以这次，你不想再被关在外面？”
阿绣没答。她只是抬起手，把银环从耳朵上摘下来。符纸还在上面，她用指尖捏着，往石阶方向递。
林小满猛地转身：“别碰！”
晚了。
银环离手的瞬间，地下的光柱轰然炸开。
不是喷，是冲。青白色的能量像水柱一样撞上来，林小满举镜挡在前面，古镜震得发麻，斜钩符号亮了一下，硬生生把光柱压下去半尺。可地面的结晶已经爬到了第二级台阶，正往第三级冲。
周予安立刻扑过去，魂体贴在阿绣身前，形成一道屏障。他脸色发白，魂体变得更淡，像是被光柱吸走了什么。林小满单膝跪地，左手撑着地面，右手继续在石板上补符。血不够了，她用指甲划破掌心，按下去。
“暂封阵”亮了一瞬，结晶蔓延又慢了一拍。
可银环还在空中。
它没掉下去，悬在台阶边缘，符纸被震碎，化成灰。环身的纹路彻底活了，扭成一个完整的符文，和古镜背面的斜钩完全不同，更复杂，更古老。林小满认不出来，但她知道——这不是钥匙，是锁。
锁门的锁。
阿绣忽然站直了。
她没走过去，但眼睛已经不对了。瞳孔发亮，像映着地下的光。她抬起手，不是去拿银环，而是对着空气，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
和林小满之前试的一模一样。
林小满心头一紧。
她猛地抬脚，踹向阿绣脚边的石板。碎石飞起，砸在银环侧面，把它撞偏了几寸。光柱立刻偏移，擦着周予安的魂体冲上去，打在顶部石壁，炸出一片裂痕。
阿绣晃了一下，眼神恢复了一瞬。
就这一瞬，林小满扑过去，一把将她按在地上。周予安也冲过来，魂体绕着两人转，把那股拉力挡在外面。古镜被她重新举高，斜钩对准银环，镜背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在对抗什么。
银环开始震动。
不是被拉，是自己在动。它缓缓升到半空，纹路旋转，最后定在一个方向，正对着石阶最深处。
林小满盯着它，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召唤阿绣。
是定位。
它在找门的位置，准备自己开。
她一把抓过布袋，把古镜塞进去，又抽出三张符纸，全贴在布袋外面。符纸刚贴上就发黑，但她没管。她抬手，把阿绣的银环从空中拍下来，抓在手里。
环身烫得吓人。
她没松手，反手将它塞进布袋，压在古镜下面。
光柱立刻弱了。
不是消失，是被压制。青白色的光缩回石阶缝隙，地面的结晶停止蔓延，但已经封到第五级，退不回去。入口被堵了大半，只剩一条窄缝能过人。
林小满喘了口气，把布袋紧紧抱在胸前。
周予安飘下来，魂体几乎透明：“它想自己开？”
“不是想。”林小满低头看布袋，“是已经开始了。星图跳格，结界紊乱，银环被激活——这不是机关，是启动程序。”
“可没人按下去。”
“它不需要。”她抬头，“门自己会选时间。刚才那一下，是预热。下次，就是真开了。”
阿绣靠在墙边，手摸着耳朵，声音很轻：“它在等我。”
“不。”林小满看着她，“它在等‘那个动作’。你刚才做了，和我之前试的一样。它以为门要开了。”
“可我没碰它。”
“你做了动作，它就认。”林小满站起身，“这地方不是死的，是活的。它记得流程，记得钥匙，记得守门人。它在按千年前的规矩走。”
周予安飘到台阶边，看着被晶体封住的入口：“那现在怎么办？进不去，也退不了。”
林小满没答。她低头看布袋，古镜还在震，银环在里面动，像是在找出口。她忽然伸手，把布袋口的结解开了一半。
周予安立刻喊：“你干嘛！”
“试试。”她声音很稳，“它要的是动作，不是人。我可以做。”
“可你不是她！”
“但它不知道。”林小满把古镜拿出来，镜背朝外，“它只认镜子，认银环，认那个‘压’的动作。只要三样都在，它就会反应。”
阿绣抬头：“你不能试。一旦开始，它不会停，直到门开。你会被吸进去。”
“我不往下压。”林小满握紧古镜，“我只做一半。让它以为流程启动了，但卡住。”
周予安明白了：“骗它？”
“对。”她把古镜放在左手，右手掌心向下，悬在半空，“它要的是‘落’，我不落到底，就停在中间。”
她说完，右手开始往下压。
不是真压，是模拟。
掌心离古镜还有两寸，她停住。
古镜猛地一震。
布袋里的银环发出一声尖鸣，地面的结晶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要动。林小满立刻收手，把古镜塞回去，重新封住。
四周安静了。
只有地下的脉动还在，但节奏慢了下来，像是被什么打断了。
周予安松了口气：“它信了？”
“信了半秒。”林小满擦了擦手，“它发现没到底，所以停了。但下次，它不会这么容易被骗。”
阿绣看着她：“你打算一直骗它？”
“不。”林小满抬头，“我打算让它等。”
她走到石阶边，看着被晶体封住的入口。第五级台阶上，有一道裂痕，是刚才光柱炸开时留下的。裂痕不深，但能看见下面的黑暗。
她蹲下，伸手摸了摸。
指尖传来一股温热，像是有血在底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