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时,孟宴臣忽然说:“吃完饭,哥哥送你去学校。明天我就要走了,不用来送我,等下次放假有空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叶子拿汤勺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哥哥又要走了?是去继续读博吗?”
孟宴臣点头,眼底漾着浅淡的笑意,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对,那边催得紧。你在这儿好好上课,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想要什么,随时给哥哥打电话,我给你买。”
叶子“嗯”了一声,低头快速扒完碗里的粥,转身去洗漱换衣服。镜子里的自己眼眶还有点红,她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扬起笑容。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孟宴臣也已收拾妥当,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清晰的腕骨,周身的气质沉稳了许多。
两人一同下楼,走进地下停车场。坐进车里后,叶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地跟他讲她经过的趣事、新认识的朋友,语气轻快得像只小鸟。
她知道,这是他们默契退回的安全距离,这样最好,谁都不用再受煎熬。
可她没看见,每当她转头看向窗外时,孟宴臣落在她侧脸上的目光就会骤然变深。
那双眼眸里翻涌着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像蛰伏的猛兽,死死盯着属于自己的猎物。只是这一次,他将所有情绪都压得更沉、更冷,冷到连自己都快察觉不到那份灼烧般的渴望。
他在心里一遍遍盘算:现在还不能暴露。爸爸妈妈绝不会同意他们这样的关系,他还没进国坤,学业也未完成——没掌权,就给不了她安稳,难道要让她跟着自己提心吊胆,看着她为他的前途担忧、为现实落泪吗?他舍不得。
车窗外的树影飞速倒退,叶子还在兴奋地讲着什么,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孟宴臣听着,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笑容背后,是怎样克制到极致的隐忍与筹谋。
他需要时间,需要权力,需要一个能将她彻底护在羽翼下的未来。
到了学校门口,叶子解开安全带,笑着跟他挥手:“哥哥再见,一路顺风!”
“嗯,照顾好自己。”孟宴臣看着她跑进校门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才缓缓收回目光,眼底的温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硬。
他发动车子,引擎声低沉,像在宣告一场漫长等待的开始。
叶子转身的刹那,嘴角那点残存的笑意,像被秋风卷落的蒲公英绒絮,簌簌地往下坠,没等落地就散了。她拖着脚步往教学楼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台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昨夜回那个家的画面,此刻在脑子里翻涌。小区门口那株月季还在,只是没了当年爸妈在时的热闹;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铁锈摩擦的涩响刺得她指尖发麻。
推开门,客厅的沙发还是当年的摆设,茶几上甚至摆着她的水杯——那是一家三口最后一次一起出门的早晨,她上学前随手放在那的。
墙上的全家福里,爸妈笑得眼角都带着笑意,她扎着羊角辫歪在中间,阳光透过窗棂,在照片边缘镀上一层暖金。
这些碎片猛地撞进脑海,疼得她喘不过气。她终于懂了,为什么以前孟怀瑾和付闻樱不让她回。
有些地方,藏着太多“当时只道是寻常”,一旦踏进去,回忆就会像浸了水的宣纸,把所有细节晕染成模糊的痛,逃都逃不掉。
孟宴臣的怀抱还残留着温度。她记得他抱她下楼时,皮鞋踏在台阶上的“笃笃”声,像在给她数着勇气的节拍;伏在他肩头时,他的心跳擂鼓般撞着她的耳朵,耳边那句句“宝宝不怕”“哥哥在”“孟宴臣在,不怕,不怕”,当时听着是救命的稻草,此刻想来,却带着点扎人的钝痛。
他的目光明明还是暖的,却裹着层她看不懂的克制,像隔着层磨砂玻璃;那句喊了无数次的“宝宝和叶子”,此刻落在耳里,竟让她想往后缩。
她感激他像小时候那样护着她,感动于他翻遍全城找到她,可这些终究抵不过心底那道坎——她贪恋他掌心的暖,却更怕这暖会变成枷锁,让她再也回不去,也迈不开。
她怕他俩的行事会伤了孟怀瑾夫妇的心。
她从不缺朋友,也不缺男孩子的喜欢,可两世为人,唯独缺了父母的疼爱。这一世却不同——亲生父母给了她毫无保留的宠溺,孟怀瑾夫妇待她的疼惜,更是半点不输亲爹妈。孟宴臣有的,她一样不缺;孟宴臣没有的,她甚至多得溢出。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一个养女,能被人家这样捧在手心,亲生父母有时都未必能做到。这样其实也好,往后各归各的家庭,只做亲兄妹,再不能踏破这层枷锁。这是她亲手为两人上的锁,牢牢的,挣不脱。
孟宴臣也打趣过她“身体比嘴诚实”,说他俩其实最是相配。可她对韩廷也是这样的态度——并非心里上的悸动,不过是身体上的喜欢。
从前她手控、声控、身高控……到最后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哪是什么“控”,她就是实打实的——好色
这点心思被自己戳破时,倒生出几分坦荡的好笑。先前那些分门别类的偏好,说到底不过是给“喜欢好看的人”找的借口,剥掉层层标签,最本真的念头直白又实在:见了合眼缘的帅哥,就是忍不住心动。
叶子心里透亮,这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自己就是喜欢长得帅、模样周正的,谁不是俗人呢?
没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谁耐烦去探究你内里的心灵美?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不可否认,长得漂亮本身就是一种资本。
她勾了勾唇角,快步走进教室。书本一放,落座时听着周围同学叽叽喳喳的喧闹,心头那点翳障忽然就散了,连带着昨天对孟宴臣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也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半点没留下昨夜崩溃的影子。
她向来心大。毕竟两世为人,前世在孤儿院见多了人情冷暖,好听的难听的都经受过,心思城府不是没有,只是懒得用罢了。
说起来,她最看重的还是孟家夫妇的感受。自己才多大?
前世没尝过爱情的滋味,这一世也没经历过感情的磋磨,哪懂那么多弯弯绕绕。
孟宴臣也好,韩廷也罢,或许几年后会是合适的人,但现在,是真的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