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元坐在高铁靠窗的位置,头抵着玻璃。车速很快,窗外的田野和电线杆飞快后退。他握着手机,手指一直放在妹妹的通话记录上。
列车到站,车厢广播响起。佟元抓起背包就往车门走,出站口人很多,他挤在人群里,找到一辆出租车。
“师傅,县医院。”佟元说完,把背包塞进脚边。
司机发动车子,“骨科住院部是吧?最近那边挺忙。”
佟元没应声,只盯着前方。街道两边的店铺熟悉又陌生,路边的小吃摊还是那几家,连招牌都没换。车子拐进医院大门,停在急诊楼门口。
佟元推开车门,直接往住院部跑。三楼骨科,护士站没人,走廊里有家属蹲着抽烟。他走到病房区,看门牌号一间间找。
307房。
门开着一条缝,佟元伸手推开。
母亲坐在床边,背对着门,手里攥着一块湿毛巾。妹妹站在角落,眼睛红了。病床上躺着父亲,腰部裹着支架,脸上插着氧气管。
“爸。”佟元喊了一声。
母亲猛地回头,站起身就往门口走。她嘴唇发抖,“你回来了……路上还好吗?”
“怎么回事?”佟元走到床前,低头看父亲的脸。
父亲睁开眼,想笑,但表情很僵,“没事,就是摔了一下,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
佟元看向妹妹。
妹妹低下头,“哥,医生刚才来过,说伤到了脊椎。”
佟元转头问母亲,“哪个医生?现在在哪?”
“骨科的张医生,刚查完房,应该还在办公室。”母亲说完,跟着他往走廊走。
佟元快步走向医生办公室,敲门进去。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医生抬头看他。
“你是佟志国的儿子?”医生问。
“是我爸。他到底怎么样?”
医生放下笔,“腰椎压缩性骨折,神经受压。如果不做手术,下半身很可能瘫痪。”
佟元站着没动。
“我们县医院做不了这种手术。设备和技术都不够。建议尽快转去省人民医院或者华西骨科中心。”
“什么时候能做?”
“省医院这类手术排期至少两周。除非有紧急通道。”
“我爸能等吗?”
医生摇头,“不能再拖。越晚做,神经损伤越严重,恢复难度越大。”
佟元走出办公室,靠在走廊墙边。他掏出手机,打开银行App。余额显示:37.8万元。
他记得自己还有两场比赛的奖金没结算,加起来大概十万出头。老家就一套老房子,没车,父亲开货车拉货,母亲在超市上班,妹妹还在读高一。
佟元回到病房,母亲正给父亲擦脸。妹妹站在床尾,低着头。
“妈。”佟元说。
母亲抬头。
“爸的手术要多少钱?”
“医生说,手术费加住院,最少一百万。要是用进口材料,还要更多。”母亲声音轻,“医保报不了多少,剩下的都得自己出。”
妹妹突然哭出声,“哥,怎么办啊……借也借不到,亲戚都说没钱……”
母亲抱住女儿,自己也开始抽泣。
佟元走到床前,看着父亲的脸。父亲冲他眨了眨眼,“别听医生吓唬人,我这不还能说话嘛。”
“您别说话,省点力气。”佟元说。
父亲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佟元。
佟元转身走出病房,站在楼梯口。他掏出烟盒,摸出一支点燃。火苗跳了一下,他吸了一口,烟雾往上飘。
走廊尽头有护士走过,看到他也没管。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