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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亮,陈浔掌心尚贴着丹田,体内那股青金之气仍在缓缓流转。他睁开眼,未起身,而是将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对着初升的日光。

指尖微微一颤,像是有细流在皮下穿行。他不动声色,只将手收回,握成拳,再松开,如此三次。气息比昨夜顺畅许多,虽未贯通大穴,却已能在少商穴处微微停驻。

他站起身,走向剑架。

残剑出鞘半寸,寒光一闪即收。他并未取剑,只是用拇指轻轻推回剑身,动作沉稳。随后转身步入院中,双足分开与肩同宽,左手虚引,右手自腰间划弧前探,基础剑式第一式——“破晓引锋”,缓缓展开。

一式未尽,体内气流忽地一荡,似有外力牵引。他脚步未乱,呼吸却骤然拉长,耳中风声清晰可辨:屋檐滴水、远处鸡鸣、甚至西边集市早摊布幡翻动的窸窣声,皆如近在耳边。

他停下动作,闭目凝神。

原来不只是身体变了,连这世间的声音也变得不同了。

片刻后,他重新起势,这一次不再强求剑式完整,而是以意导气,让青金之气随剑路游走。每动一寸,气行一线,经脉微胀却不痛,反倒有种筋骨被慢慢撑开的舒展感。

三遍剑式练罢,额角渗出薄汗,但他眼神清明,脊背挺直如松。

他收剑入鞘,将残剑系回牛皮革带,披上靛蓝短打,朝镇西市走去。

西市清晨人不多,几辆推车沿街摆开,药铺前的老掌柜正慢悠悠地扫着门槛。陈浔径直走向告示栏,目光落在一张新贴的悬赏令上。

黄纸墨字,画着一头浑身覆鳞、形似豺狼的异兽,四爪带钩,獠牙外露。下方写着:“见者报信,赏银五十两;斩杀者,百两。”

赏银数额不小,围观者却寥寥。有人低声议论:“东荒山那边……前些日子就没了两个猎户。”“说是野狼群闹的,可哪有狼披着铁皮?”“你懂什么,那是妖物。”

陈浔盯着画像,眉心微蹙。这兽无尾,四肢粗短,肩高近人,与寻常猛兽大不相同。

正欲细看,一道灰影悄然靠近。

“陈兄。”货郎压低声音,围裙里兜着几包草药,“这东西……不对劲。”

陈浔侧头看他。

“我昨儿傍晚路过东荒山脚,”货郎咽了口唾沫,“枯树杈上挂着张狼皮,通体漆黑,但皮上全是血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撕下来的。更怪的是——那皮还在滴血,可地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陈浔目光一凝。

“还有……”货郎声音更低,“夜里能闻到一股腥味,像是腐肉混着铁锈,风吹都吹不散。几个老猎户说,进山的路已经被堵了。”

陈浔盯着悬赏令上的“鳞甲”二字,沉默片刻,问道:“最近可有人见过活的?”

货郎摇头:“没人敢去。昨夜又死了一个,听说是被拖进林子的,今早才找到尸首,胸膛全开了。”

话音未落,远处林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哭喊。

“爹——!”

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

陈浔猛地转身,目光锁定声源方向——东荒山边缘的一片杂树林。他一步踏出,身形如离弦之箭,直冲而去。货郎愣了一瞬,连忙追上。

十息之内,二人抵达林缘。

眼前景象令人窒息。

一具尸体仰面倒在枯叶堆上,胸腔完全破裂,内脏不翼而飞,脖颈扭曲成诡异角度。三只黑兽围在一旁,体型半人高,通体漆黑如墨,皮毛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四肢粗壮,爪尖滴血,口中涎水混着鲜血不断滴落。

它们没有立即进食,而是低伏着身子,耳朵竖起,鼻翼翕动,似乎在警觉四周。

树后蜷缩着一个孩童,约莫十岁,满脸泪痕,双手死死抱住树干,哭声断断续续。

陈浔脚步一顿,左手迅速拦在身侧,将货郎推开半步。

“护住孩子。”他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

货郎脸色发白,踉跄两步扑向孩童,一把将其拽到身后,紧紧抱住。

陈浔右手缓缓按上剑柄。

残剑出鞘三寸,寒芒渐盛。他能感觉到,左肩旧疤隐隐发烫,仿佛有某种记忆在苏醒。体内青金之气随着杀意涌动,自丹田升起,顺督脉直冲肩井,再沿手少阳经直达指尖。

三只黑兽同时抬头,猩红双眼齐刷刷盯向陈浔。

最前方那只缓缓站起,肩部隆起一块菱形硬壳,隐约可见鳞甲状纹路。它喉咙里滚出低吼,前爪在地上轻轻刨动,泥土翻起。

陈浔不动。

他双脚扎地,重心下沉,剑尖垂下,斜指地面。这不是进攻姿态,而是守势中的蓄力——如同弓弦拉满前的最后一刻静止。

黑兽突然前跃半步,利爪拍地,发出“砰”一声闷响。

陈浔瞳孔微缩。

就在那一瞬,他听到了细微的摩擦声——那不是爪子与土石的碰撞,更像是金属刮过岩石的声响。他立刻意识到:这兽的爪,恐怕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硬度。

货郎抱着孩童后退几步,背靠大树,呼吸急促。

“它……它们要冲过来了!”他声音颤抖。

陈浔没答话。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舌尖抵住上颚,体内气息瞬间下沉,复又提起,沿着任脉上行至膻中穴,稳稳停住——正是澹台静昨夜所授的关键节点。

膻中一滞,全身劲力顿聚于胸腹之间。

黑兽再次低吼,三只呈扇形散开,一只绕向左侧,一只隐入灌木阴影,正面这只则缓缓压低身躯,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扑杀。

陈浔左手虚抬,右手残剑横于胸前,剑刃朝外,剑尖微扬。

他知道,这些畜生不是来试探的。

它们是来猎杀的。

正前方黑兽猛然蹬地,如黑箭射出,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利爪挥出,直取咽喉。

陈浔侧身闪避,剑锋顺势横切,直取其肋下软处。

剑刃划过,竟发出“铿”一声脆响,像是砍在铁皮上。火星一闪,黑兽皮毛未破, лnшь 身形略滞。

陈浔心头一沉。

这皮,果然有异。

黑兽受阻未退,反而扭头张口,獠牙森然咬向他手臂。陈浔抽剑回防,剑柄撞上其鼻梁,发出闷响。黑兽吃痛,咆哮后撤。

另两只趁机包抄。

左侧那只猛然扑出,陈浔旋身甩腿,一脚踹中其腰腹,借力跃开两丈。落地时脚跟碾碎枯枝,身形未晃。

三兽再度聚拢,呈三角之势将他围在中央。

陈浔持剑而立,呼吸平稳,目光如刀。他不再看任何一只兽的眼睛,而是紧盯它们四肢关节的起伏节奏。

他发现,每当其中一只准备发力前冲,其后腿肌肉都会先微微震颤一下——那是力量积蓄的征兆。

他等的就是这个。

右侧黑兽率先发动,纵身跃起,利爪当头抓落。

陈浔不退反进,迎着扑势踏前一步,残剑自下而上撩出,直刺其腹部关节连接处。

这一次,剑锋切入半寸,黑血喷溅而出。

黑兽惨嚎坠地,翻滚数圈,挣扎不起。

其余两只怒吼,同时扑来。

陈浔收剑格挡,左臂格开一爪,右腿横扫踢中另一只下颌。三道身影交错刹那,他已跃至稍高土坡,居高临下,剑尖指向三兽。

青金之气在经脉中奔涌,膻中穴鼓荡如潮。

他知道,自己还远未到极限。

而它们,已经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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