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暖的金算盘在指尖寸寸碎裂，化作亿万流光，那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她赌上一切的决意与信任。
这股洪流没有目标，却又有着最明确的方向，如倦鸟归林，决堤江海般冲破了维度的壁垒，以一种蛮横却又温柔的姿态，悉数灌入了萧然的系统之中。
小绿，那个永远冷静理智的系统精灵，此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警报，数据流在它虚拟的眼眸中疯狂瀑布。
“警告！检测到巨额‘非理性资本注入’！警告！资本来源分析……确认为苏氏集团继承人苏小暖毕生积蓄……性质判定：情感质押！……协议触发，启动最高优先级‘情感对冲协议’！”
话音未落，萧然眼前的商城界面发生了剧烈的扭曲。
那些代表着财富与欲望的K线图，那些冰冷跳动的数字，在这一刻被一道源自苏小暖心底的温柔光流彻底冲散，化作了漫天飞舞的萤火。
整个系统空间，不再是利益的交易所，反而像一片宁静的星空。
“不——！”广场中央，铁算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
他与金核的联系，在苏小暖这不计后果的“情感质押”面前，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缝。
他引以为傲的资本控制力，在纯粹的情感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金核开始剧烈震颤，失控的能量四处逸散，原本璀璨夺目的金雨骤然转为触目惊心的赤红色，城市上空翻滚的云层犹如凝固的血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他踉跄后退，黑袍下的身躯佝偻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资本巨鳄，而是一个迷失在欲望中的可怜人。
他捂着头，透过指缝的双眼充满了血丝与疯狂：“我不想的……我只是……只是不想再挨饿了！不想再被那些人像狗一样赶出门！”
扭曲的嘶吼声穿透血雨，清晰地传到萧然耳中。
这一瞬间，萧然看着那张痛苦狰狞的脸，眼前忽然一阵恍惚。
记忆深处，同样是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他被尖酸刻薄的房东连人带行李扔在街上，浑身湿透，怀里只抱着那个已经破旧的外卖箱，世界的冰冷与恶意在那一刻将他彻底淹没。
感同身受的刺痛让萧然的心猛地一揪。
他望着在血雨中崩溃的铁算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轻声道：“可你忘了，在你快要饿死的时候，街角那个面摊的阿婆，曾经给你递过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铁算子的身体剧烈一震，疯狂的
就在此时，小绿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系统演算完毕，已锁定唯一破局路径：‘绝对赤贫状态’。宿主需在三秒内，清空自身所有有形及无形资产，进入‘无欲之身’，方能隔绝金核的贪欲侵蚀，获得将其封印的资格。”
“绝对赤贫？”萧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苦笑。
他打开外卖箱，箱子里只剩下一件物品——一个系统先前奖励的，从未动用过的“破产甜点”。
那是一个漆黑如墨的布丁，安静地躺在角落，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没有丝毫犹豫，他拿起布丁，一口吞下。
入口即化，没有味道，只有一股无法言喻的空虚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感觉体内那股支撑着他战斗的气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飞速流逝，最终归于虚无。
手腕上的廉价电子表屏幕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条银行短信，余额从仅有的几百块，变成了刺眼的“0.00”。
紧接着，他身上那件“饿了么”的蓝色制服，连同他视若生命的外卖箱，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色彩，化作最原始的灰白。
他，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萧然哥！”不远处，一直为他担心的阿债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哭着扑进他怀里，声音哽咽，“你真的……你真的什么都没了……”
萧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眼神却无比清澈。
他挣开阿债的怀抱，赤着双脚，一步步踏入了那片血色的广场。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能腐蚀万物的血雨，在他头顶三尺之处竟自动分流，形成一个绝对的真空地带，仿佛连这世间最污秽的贪欲，都不敢沾染他此刻的“无欲之身”。
他每向前走一步，脚下地面上那个巨大的“饿了么”蓝色标志，便有一块区域被点亮，闪耀起纯净的白光。
一步，两步……当他走到广场中央时，脚下已经连成了一条璀璨的光之路径，圣洁而不可侵犯。
小绿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最后一次低语，这一次，不再是数据，而像是一声叹息：“我记得……上一个被金核吞噬的宿主，也曾站在这里，输光了一切……但他忘了，有时候，输光才是赢的开始。”
萧然抬起头，直面那颗悬浮在半空，如血色太阳般灼热的金核。
他张开双臂，将那个已经褪色成灰白的外卖箱举过头顶，迎向那足以熔化钢铁的光核。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外卖箱在接触到金核的瞬间，便无声地熔化了，但它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一张由无数因果律法交织而成的巨网，符文流转，将那颗躁动不安的金核层层包裹。
光芒在网中疯狂挣扎，却被温柔而坚定地逐渐压制、熄灭。
“噗通”一声，铁算子双膝跪地，身上的黑袍在金核熄灭的刹那彻底破碎，露出了里面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破旧衣服。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我……我到底在怕什么……”
金核最后一丝光芒彻底黯淡，漫天的血雨戛然而止。
城市上空，那些由贪欲凝聚的金币，失去了能量支撑，如同真正的雨点般哗啦啦落下，却又在接触地面之前，纷纷化作了飞灰，消散于无形。
萧然的系统界面黑屏了整整三秒。
三秒后，屏幕重新亮起，一切恢复如初，只是在界面的最上方，多了一行古朴的小字：“财富可动心，不可夺志。”
小绿的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但仔细听，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奖励已发放：《外卖心经·卷二》——送得越远，心越自由。”
巨大的脱力感袭来，萧然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是苏小暖。
她那一身昂贵的红色长裙已染上尘灰，发丝凌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看到安然无恙的萧然，却笑出了泪花：“你这个疯子……我的钱，我的钱可全给你了啊！”
萧然抬起头，望着那片洗去血色，终于放晴的天空，云层散去，露出了久违的星辰。
他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孩，也笑了，轻声说：“那……以后你点的单，我送一辈子。”
话音刚落，胜利后的精神松懈与“绝对赤贫”带来的极致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
眼前苏小暖焦急的脸庞开始变得模糊，世界天旋地转，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黑暗。
他只觉得好累，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