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是被一阵带着松木香的风托住的。
坠落感来得太突然，她像片被狂风吹散的枯叶，意识还卡在书页撕裂的刺目金光里，身体就先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
有双手臂死死圈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勒进骨头里，她听见自己撞进对方怀里时闷哼一声，鼻尖蹭到玄色大氅的绒毛，那是谢沉渊总嫌累赘却从未离身的衣裳。
你......真的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擦着她耳后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颤抖。
林疏桐仰头，看见谢沉渊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他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脸，像溺水者终于触到浮木般发红。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刚才坠落时下意识抓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轻声说，不是真的疼，是突然涌上来的委屈。
谢沉渊的手臂立刻松了些，却没完全松开，反而用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颈，像怕她下一秒又消失似的：哪里疼？
不疼了。林疏桐吸了吸鼻子，这才注意到脚底下是实实在在的焦土——他们还在苍梧山巅的废墟里。
谢沉渊的大氅沾着晨露，发尾还滴着水，可刚才那本泛金光的书正躺在他脚边，书页半开，墨迹还未干透。
她挣开他的怀抱，蹲下身捡起那本书。
指尖刚碰到书脊，掌心就传来熟悉的温热，像系统奖励的温玉髓贴着皮肤。
书页自动翻到中间，她看见自己名字的位置，墨迹正缓缓流动，竟在林九娘三个字下方，浮现出现实世界·林疏桐的小字。
这书......她抬头看向谢沉渊，它在变。
谢沉渊也蹲下来，指尖悬在书页上方却没碰，像是怕惊着什么活物：我翻开时它还只有《九霄录》的终章，刚才你出现时......他喉结滚动，它自己在写新内容。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疏桐抬头，看见李明扶着赮虎从山道上跑上来，两人都喘得厉害，李明的青衫下摆沾着草屑，赮虎的伤腿还在渗血——显然是一路硬撑着赶来的。
阿桐！李明离着三步就喊，见她站在谢沉渊身边好好的，脚步一顿，眼眶立刻红了，你可算......
先看这个。林疏桐把书递给李明。
李明接过去的瞬间，书页突然泛起涟漪般的金光，他手指一抖，差点没拿稳：这是......
轮回门的漏洞。赮虎瘸着腿凑过来，盯着书页上流动的墨迹，我在墨流苏手下时见过类似的东西——他们总说天道法则是铁律，可再严密的法网也有漏网的鱼。他抬头看向林疏桐，你就是那条鱼。
林疏桐捏了捏书页，想起之前当投影时被镇民忽视的感觉，想起谢沉渊在书里敲摩斯密码的温度：它没法完全切断我的存在，反而让我成了交界点？
李明翻书的手顿住，指着某页新浮现的注解：这里写着双向投影，还有......他抬眼，能自由切换世界的通道。
山风卷着焦土的气息掠过众人。
谢沉渊突然伸手，将林疏桐往自己身侧带了带——他这个动作太自然，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林疏桐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又低头看那本书，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变得很轻，像系统奖励的云绵帕飘在风里。
那就让我当这个开关。她突然说，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李明的手指还按在书页上，赮虎的伤腿不再发抖，谢沉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
林疏桐翻开书，找了张空白页。
系统在她识海里轻轻震动，像是在给她打气。
她摸出随身的笔——那是书斋里最普通的狼毫笔，此刻笔尖却泛着淡金色的光。
谢沉渊，她侧头看他，眼睛弯成月牙，跟我去现实世界看看？
话音未落，书页突然发出蜂鸣。
谢沉渊的衣角开始模糊，像被浸入了温水的墨，他皱眉抓住林疏桐的手腕：你想带我去哪？
去看看，林疏桐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交叠的指缝传过去，我们从哪里来。
金光骤起。
再睁眼时，林疏桐的鞋底踩着熟悉的地砖。
她听见谢沉渊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抬头正看见他瞪圆了眼睛，盯着头顶的玻璃穹顶——图书馆的阳光透过穹顶洒下来，在他玄色大氅上染了层金边。
这就是你说的另一个世界他的声音发紧，像第一次握剑时的生涩，这些......铁盒子会动的？
林疏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辆红色轿车正从图书馆外的马路驶过，谢沉渊的视线追着它跑，直到车转过街角才收回，耳尖微微发红——原来他也会露出这种像被拆穿心事的表情。
那是汽车。她忍住笑，拉着他往书架走，走，带你看样东西。
《九霄录》原着摆在古籍区第三排。
林疏桐踮脚取下那本旧书，封面的烫金已经有些剥落，却和谢沉渊手中那本《终章》有几分相似。
她翻开目录，指尖划过第一章·苦行圣子，抬头看谢沉渊：你猜，这里面有没有写你？
谢沉渊的手指悬在书页上方，还没碰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却熟悉的声音：看来，你终于找到了钥匙。
林疏桐的脊背瞬间绷紧。
她转身，看见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图书馆门口，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手里也拿着本书，封皮泛着和《终章》一样的金光，只是更暗些，像被蒙了层灰。
是......她喉咙发紧，想起穿书那天夜里，那个在巷口问她要换个世界活吗的模糊身影。
谢沉渊已经挡在她身前，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未出鞘的剑。
灰衣男子缓步走进来，皮鞋跟敲在地面上的声音，像极了书页撕裂时的脆响。
他的目光在林疏桐和谢沉渊之间游移，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像是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自己撞进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