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的办公室里,暖意融融。
他手里捏着一支钢笔,在一张大白纸上意气风发地勾画着,嘴里还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
“技术改造与市场开发领导小组……”
他看着这几个自己刚写下的大字,越看越满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轧钢厂在他的带领下,不,是在他和何雨柱的联手下,开疆拓土,走向辉煌的未来。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杨厂长头也没抬。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厂纪委的王书记。
王书记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平时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但今天,他那张脸上像是挂了霜,严肃得吓人。
“老杨。”王书记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
杨厂长心里“咯噔”一下,放下了笔。
他知道,王书记露出这个表情,绝对是出事了,而且是出了大事。
“老王,怎么了这是?谁又犯错误了?”
王书记没说话,只是走上前,将一封信轻轻放在了杨厂长的办公桌上。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没有寄信人地址,也没有署名。
“你看看吧。”
杨厂长疑惑地拿起信,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才看了两行,他的脸色就变了。
那红润的,带着兴奋劲儿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一点点变得铁青。
这是一封匿名举报信。
举报的对象,正是他刚刚委以重任,视为未来希望的——何雨柱!
信里的内容,写得极为详尽,甚至可以说是恶毒。
信中称,何雨柱在广州期间,根本不是在谈什么业务,而是仗着厂里给的身份,与当地不三不四的社会闲散人员称兄道弟,胡吃海喝。
信里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何雨柱出入高档场所,夜夜笙歌,生活作风糜烂。
最致命的是,信中言之凿凿地指出,何雨柱利用职务之便,与那些“社会人员”勾结,在钢材销售中吃了巨额回扣,收受了天价贿赂!
“这……这纯属放屁!一派胡言!”
杨厂长猛地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
“老杨,你先别激动。”王书记叹了口气,“我也觉得这事儿蹊跷。何雨柱那小子,我多少也了解一点,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但……这封信里,有些细节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按组织程序也不能不调查。”
杨厂长一愣。
“但这也不能证明雨柱收钱了啊!那都是为了厂里的业务,迫不得已的手段!我全程都在场,我可以作证!”杨厂长急了。
“你在场,你就是证人。但按照程序,我们纪委接到举报,就必须得调查。”王书记一脸为难,“尤其是涉及到经济问题,这是高压线,谁也碰不得。老杨,我这是先来跟你通个气,下午,我就得找何雨柱同志谈话了。”
杨厂长胸口剧烈起伏,他盯着那封信,眼神冰冷。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举报。
这是赤裸裸的构陷!是有人眼红了,想把何雨柱一棍子打死!
……
何雨柱要被纪委调查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轧钢厂。
食堂里,车间里,甚至厕所里,到处都有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个傻柱,刚当上什么狗屁主任,就要栽了!”
“我就说嘛!一个厨子,哪儿来那么大本事?还签几百万合同,原来是靠歪门邪道搞来的钱!”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活该!看他前两天那得意的样儿,坐着小汽车回来,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后厨里,马华急得团团转,几次想去找何雨柱,都被刘岚给拦住了。
“你急什么!这种时候,谁凑上去谁倒霉!没看厂里风向都变了吗?”刘岚撇着嘴,眼神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何雨柱对此,却仿佛一无所知。
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悠哉悠哉地拿锉刀修着一个零件,那是他从废品堆里淘换来的一个旧台钳,准备修好了拿回家用。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两个穿着中山装,表情严肃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何雨柱同志吗?”
何雨柱放下锉刀,拍了拍手上的铁屑,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是我,二位是?”
“我们是厂纪律检查科的。”为首那人亮了一下工作证,“有几个问题,想请你配合我们调查一下。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何雨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行啊。”
他站起身,连外套都没穿,就那么穿着一件单衣,双手插在兜里,跟着两人走了出去。
那份从容淡定,让两个纪委的干事都有些诧异。
这小子,心理素质可以啊。
厂里的走廊上,无数道目光从各个角落里投射过来,充满了审视、好奇和不加掩饰的恶意。
何雨柱目不斜视,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知道,这一关,迟早要来。
在广州风光无限,回京城衣锦还乡,必然会刺痛某些人的眼睛。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的手段,这么直接,也这么狠。
调查室不大,陈设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
气氛压抑。
“何雨柱同志,请坐。”
何雨柱大马金刀地坐下,身子往后一靠,看着对面两个神情严肃的调查员。
“喝茶就免了,有事儿直接问吧,我下午还得去车间看看那批新钢材的样本。”他开口说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拉家常。
这一下,把对面两人准备好的下马威,全给整不会了。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干事咳嗽了一声,拿起笔录本。
“何雨柱,有人举报你,在广州出差期间,与社会不良人员勾结,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和生活作风问题。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解释?”何雨柱笑了,“有啊。”
他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一,所谓‘社会不良人员’,指的是我们的签约客户吧?没错,我跟他们吃饭了,也跟他们打交道了。但这一切,杨厂长全程在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我们轧钢厂的钢材,在广州打开销路。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签了前所未有的大合同。这是不是事实?”
调查员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们已经跟杨厂长核实过。
“第二,生活作风问题。请问具体指什么?是说我住的招待所太高级了,还是吃的饭太好了?所有开销,我这里都有账,每一笔都有发票,杨厂长签的字。你们可以去查。”
何雨柱的逻辑清晰,不卑不亢,让两个调查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意外。
“那么……最关键的一点。”年长的调查员敲了敲桌子,语气变得锐利,“举报信里说,你收受了对方巨额的现金贿赂。这你怎么解释?”
整个房间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这才是这次谈话的核心。
何雨柱看着他们,忽然笑了。
他把手伸进自己那个随身携带的军绿色挎包里,掏了掏。
两个调查员的心都提了起来,以为他要掏什么东西反抗。
然而,何雨柱掏出来的,却是一个用布包得整整齐齐的东西。
他把布包放在桌上,推到了两人面前。
“你们说的,是这个吧?”
调查员疑惑地打开布包,里面露出的,是一个银行存折和几张轧钢厂抬头的信笺。
当他们翻开存折,看到上面那一长串零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五万块!
整整五万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年代,这笔钱,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年轻的调查员声音都发颤了。
何雨柱身体再次靠回椅背,双手一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是客户硬塞给我的,说是‘茶水钱’。我当时就想好了,这种性质的钱,我一个子儿都不能要。”
“本来打算今天下午忙完手头的事,就去找杨厂长,把这笔钱上交给组织处理。”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个调查员,笑了笑。
“现在正好,你们来了,省得我再跑一趟了。里面有我今早在办公室向组织写的情况汇报。”
“请组织,处理吧。”
整个调查室,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调查员看着桌上那个存折,又看了看对面那个神情坦荡得不像话的年轻人,脑子彻底乱了。
这……这是什么操作?
有人会把到手的五万块巨款,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交出来?
如果他真贪了,他会把这证据带在身上,还主动拿出来?
这封举报信,简直就是个笑话!
一个主动上交五万块“贿赂”的人,会去贪污?骗鬼呢!
年长的调查员深吸一口气,看向何雨柱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里面不再有审视和怀疑,只剩下震惊和……一丝敬佩。
他把存折小心翼翼地收好,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何雨柱同志,情况我们基本清楚了。这封信,看来是有人恶意中伤,蓄意陷害!”
何雨柱点了点头,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
他忽然开口问道:“王干事,能不能把那封举报信,给我看看?”
王干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信递了过去。
何雨柱接过信,一目十行地扫过。
信上的字,娟秀中带着一丝急躁,有的地方力透纸背,显然写信人当时情绪很激动。
看着看着,何雨柱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信里有一句话:“……何雨柱发了财,回家就给他那个相好的聋老太太送羊毛坎肩,对自己院里真正困难的邻居,却一毛不拔,可见其人品之低劣……”
羊毛坎肩……
这件事,只有昨天围在院里的人才知道。
而能把嫉妒和怨恨,写得这么淋漓尽致,又这么理直气壮的,整个四合院,除了那一家子,不做第二人想。
“王干事,”何雨柱放下信,看着他,“我有个请求,能不能帮我核对一下这封信的笔迹?”
王干事面露难色:“匿名信,没有落款和指纹,技术上……不好查啊。除非有明确的怀疑对象,拿着对方的笔迹来比对。”
何雨柱笑了。
怀疑对象?他心里已经有了百分之百确定的人选了。
王干事看着何雨柱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个写信的人,对你们那个四合院的情况,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