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集团内部的动荡,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正悄然扩散。
“掘根计划”的第一波攻势已然奏效。董事会成员匿名收到的材料,像一颗颗毒瘤被骤然揭开,引发了隐秘而剧烈的震荡。财务部张总监被暂时停职调查,项目部李副总则面色灰败地在办公室收拾私人物品,整个傅氏总部人心惶惶,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傅寒霆坐在总裁办公室里,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技术部对数据库的恢复依旧束手无策,股价在经历了几次小幅震荡后依旧疲软,而现在,内部又出现了蛀虫!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四面八方都是无形的墙壁,而那个握着笼子钥匙的人,正冷眼旁观着他的挣扎。
江晚……
这个名字如今像诅咒一样缠绕着他。
还有那个用咖啡机入侵他系统、让他沦为笑柄的小子!
挫败感和滔天的怒意在他胸腔里冲撞,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他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在孩子面前一败涂地!既然温和的接近被拒绝,那就用更直接、更无法抗拒的方式,宣告他的存在和“所有权”!
第二天,恰是启明星国际幼儿园的开放日活动。
阳光明媚,草坪翠绿,孩子们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家长们三五成群,交流着育儿心得,场面温馨而和谐。
然而,这份和谐被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骤然打破。
三辆纯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威严的骑士,缓缓停靠在幼儿园门口。中间那辆车的车门被穿着笔挺制服的司机恭敬地打开,傅寒霆迈步而出。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两颗纽扣,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却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属于“父亲”的随和。只是那双深邃眼眸中沉淀的墨色,以及周身挥之不去的上位者气场,依旧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家长和老师的目光。震惊、好奇、探究……种种视线交织在他身上。
傅寒霆无视了所有目光,他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了滑梯旁,那个正在和几个小朋友一起玩着过家家游戏的、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小身影——江昕玥。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平易近人”,然后迈步走了过去。
随着他的靠近,正在玩耍的孩子们都停了下来,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气势很强的叔叔。
小昕玥也抬起头,看到傅寒霆,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手揪住了旁边一个小男孩的衣角,大眼睛里流露出熟悉的不安。
傅寒霆的心被这眼神刺了一下,但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停在几步远的地方,蹲下身,尽量与孩子们平视。
“玥玥,还记得叔叔吗?”他的声音放得极轻。
昕玥抿着小嘴,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傅寒霆心中微喜,他朝身后示意。一名保镖立刻捧着三个极其精美的、大小不一的礼盒走上前来。
礼盒被逐一打开。
刹那间,周围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第一个盒子里,是一座完全由乐高积木拼成的、细节极其繁复梦幻的迪士尼城堡模型,保守估价超过百万,这几乎是所有小女孩梦寐以求的终极礼物。
第二个盒子里,是一顶精致无比的小王冠,主石是一颗罕见的、纯净无瑕的梨形粉钻,周围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碎钻,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窒息的光芒,价值无法估量。
第三个盒子最大,里面是一套按照昕玥尺寸定制的高级定制公主裙,裙摆上手工刺绣着繁星与月亮,用料奢华,设计独一无二。
这三件礼物,任何一件都足以称得上“天价”,此刻却同时出现在一个幼儿园的小女孩面前。
周围的家长们看得目瞪口呆,窃窃私语声四起。
“天啊……那是真钻石吗?”
“傅氏集团的总裁……他怎么会给江昕玥送这么贵的礼物?”
“听说……听说他是孩子的爸爸?”
“真的假的?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
傅寒霆很满意造成的效果。他要的就是这种轰动,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傅寒霆的女儿,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他看向昕玥,语气带着诱哄:“玥玥,喜欢吗?这些都是叔叔送给你的。”
他期待着看到小女孩惊喜、雀跃的表情,期待着看到她扑向这些礼物,就像世界上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
然而,小昕玥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礼物,大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本能的好奇和喜欢,但随即,她想起了二哥说的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想起了妈咪手腕上的红痕,想起了这个叔叔凶巴巴的样子。
她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又后退了半步,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玥玥不要……”
傅寒霆脸上的笑容一僵:“为什么?你看,这城堡多漂亮,这王冠多闪亮,和你这条小裙子多配……”
昕玥却突然转过身,面向周围那些眼巴巴看着礼物、脸上写满羡慕的小伙伴们。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伸出小手指着那座乐高城堡,对着其中一个一直很想要乐高的小男孩说:“乐乐,这个送给你玩!”
她又指着那顶璀璨的王冠,对着一个最喜欢亮晶晶东西的小女孩说:“琪琪,这个给你戴!”
最后,她看向那件华丽的公主裙,对另一个穿着朴素些的小女孩说:“圆圆,这条裙子给你穿!你穿上一定像真正的公主!”
她的话语清脆而清晰,带着孩童独有的、未经世事污染的纯粹和慷慨。
“这些玩具,大家一起玩才开心呀!”小昕玥拍着手,脸上露出了真正灿烂的笑容,像个小太阳。
一瞬间,整个开放日活动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惊呆了!
价值数百万、足以让成年人疯狂的礼物,就被这个三岁多的小女孩,如此轻描淡写地、像分糖果一样,随手分给了身边的小朋友?!
傅寒霆半蹲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精心准备、用以宣告主权和弥补关系的天价礼物……竟然……竟然被他的亲生女儿,当着他的面,像处理多余的玩具一样,随手分掉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抽了几巴掌!
“玥玥!你……”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叔叔,”小昕玥分完礼物,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傅寒霆,软糯的小脸上一片天真无邪,“谢谢你送的玩具呀!我的朋友们都很开心呢!”
她顿了顿,学着大哥平时说话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妈咪说,好东西要和大家分享,才是好孩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哦!”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傅寒霆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看着女儿那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再看看周围那些因为得到“天价玩具”而欢天喜地、对他投来感激目光的孩子们,以及家长们那复杂难言、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
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强势、所有试图用金钱堆砌出的父爱桥梁,在这一刻,被女儿最纯粹的童真和善良,击得粉碎!
他,傅寒霆,再次一败涂地。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可笑!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甚至微微晃了晃。他再也无法待在这里,承受这无声却最残忍的凌迟!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又开心地和朋友们玩到一块去的小小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有怒,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净化的悸动。
他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大步朝着幼儿园外走去。背影,竟带着几分仓皇和狼狈。
劳斯莱斯车队无声地滑走,留下身后一片哗然的议论和那个被分享一空的、象征着失败与可笑的礼物现场。
而就在傅寒霆的车子汇入车流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是一个加密号码。他烦躁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傅总,关于五年前‘海难’的线索,有突破了。我们查到,当年那艘游艇的驾驶员,在事发前账户里有一笔来自境外、经由多个空壳公司周转的巨款。而资金的最初来源,似乎与……白薇薇小姐的母亲家族,有所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