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安德森的倒数声,如同丧钟,在倾斜、崩解的邮轮上敲响。
被枪口指着的年轻探员脸色煞白,但眼神依旧坚毅,他对着江晚艰难地摇头,示意她不要过来。
“晚晚……别……”傅寒霆用尽最后力气想拉住江晚,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江晚看着眼前的一切——重伤的爱人,被挟持的无辜者,疯狂狞笑的安德森,以及周围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她的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因她而死。
“九……”安德森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玩味,手指微微扣紧扳机。
“住手!”江晚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在瞬间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过去!放开他!”
她轻轻推开傅寒霆的手,给了他一个“相信我”的眼神,然后缓缓站起身,将手中的枪丢在地上,举起双手。
“江女士!不要!”威尔逊探员急声阻止。
“很好,很明智的选择。”安德森满意地笑了,枪口依旧指着那名探员,对江晚勾了勾手指,“走过来,慢一点。”
江晚一步步走向安德森,脚步在倾斜的地板上有些踉跄,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陆深(李深)和他的雇佣兵正试图趁乱冲向甲板,苏婉清在死士的搀扶下咒骂着寻找出路,陈世荣则不知何时已经从二楼的走廊消失无踪。整个宴会厅如同一个即将沉没的囚笼,而安德森是守在出口最凶恶的那头野兽。
就在江晚走到距离安德森还有五六米远的地方时——
“轰隆隆——!”
一阵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密集的爆炸声,突然从邮轮的外部传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机枪扫射声、快艇引擎的咆哮声,甚至还有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
“怎么回事?!”安德森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只见漆黑的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数艘高速疾驰的黑色快艇,如同幽灵般围绕着“海神号”穿梭,艇上的重机枪喷吐着火舌,疯狂扫射着邮轮甲板上试图抵抗的安德森残留的部下和外围的雇佣兵!更远处,还有两架悬挂着特殊标志的直升机,正在用强大的火力压制邮轮高处的狙击点和火力点!
海面上,一场激烈的围猎正在进行!
是傅寒霆安排的后手!他指挥的“暗影”和国际刑警的支援力量,终于赶到了!他们在傅寒霆昏迷前最后指令的指引下,对“海神号”发动了强攻!
“老板!我们被包围了!对方火力太猛!快艇队损失惨重!”安德森的耳麦里传来部下惊慌失措的报告。
“废物!”安德森怒骂一声,他知道必须立刻离开,否则就走不了了!
这一瞬间的分神,给了江晚和威尔逊千载难逢的机会!
“动手!”威尔逊探员几乎在爆炸声响起的同一时间就发出了指令!
一名隐藏在掩体后的突击队员闪电般探身,“砰!”一枪精准击中了挟持人质的那名雇佣兵的手臂!
“啊!”雇佣兵惨叫一声,枪械脱手。
与此同时,江晚如同蓄势待发的母豹,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安德森,而是扑向旁边一根断裂落下的金属管!她抓起金属管,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扫向安德森持枪的手腕!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安德森反应极快,手腕吃痛,枪口一偏,“砰!”子弹打在了天花板上。他惊怒交加,另一只手立刻化掌为刀,劈向江晚的脖颈!
江晚就地一滚,险险避开,但安德森的力量和速度远超她的想象,他紧跟一步,一脚踹向江晚的腹部!
“呃!”江晚闷哼一声,被踹得向后滑去,重重撞在翻倒的餐桌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晚晚!”傅寒霆看到江晚受伤,目眦欲裂,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竟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找死!”安德森见状,杀心大起,调转枪口就要先结果了碍事的傅寒霆!
“砰!”
又是一声枪响!来自威尔逊探员!子弹击中了安德森身旁的地板,溅起的碎屑逼迫他后退了一步。
“掩护江女士和傅先生!火力压制!”威尔逊大声命令,突击队员们立刻向安德森及其残余手下倾泻子弹,将他们暂时压制在掩体后。
整个宴会厅再次陷入混乱的交火。外面是“暗影”与雇佣兵的海上激战,里面是国际刑警与安德森残部的室内枪战。邮轮在爆炸和进水的双重打击下,倾斜角度越来越大,海水已经漫上了较低的一侧。
“走!快去救生艇!”威尔逊探员一边还击,一边对江晚喊道。
江晚忍住腹部的剧痛,踉跄着跑回傅寒霆身边,和一名赶来支援的突击队员一起,架起他往相对安全的出口移动。
陆深(李深)趁着双方交火,在雇佣兵的拼死掩护下,已经冲出了宴会厅,奔向甲板。苏婉清也被死士拖着逃离。
安德森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再次溜走,又看着外面节节败退的局面,气得几乎发狂。他知道大势已去,但强烈的报复心让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
“想跑?没那么容易!”他狰狞地吼道,从腰间摘下一枚高爆手雷,拉掉拉环,看准江晚和傅寒霆撤离的方向,狠狠掷了过去!
“手雷!”一名眼尖的突击队员惊恐地大喊!
那枚手雷划出一道弧线,落点赫然就在江晚和傅寒霆身后不远!以他们现在的移动速度,根本来不及躲开!
威尔逊探员和其他队员都被火力牵制,无法及时救援!
眼看悲剧就要发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身影,突然从旁边一个倾倒的酒柜后面冲了出来!是白薇薇?!不,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是另一个一直躲在附近,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身影——是之前跟着白薇薇一起登船、负责监视她的那个小混混!他显然也被安德森捞了出来,但在之前的混乱中一直苟延残喘。
此刻,不知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还是被这地狱般的场景刺激得精神失常,亦或是内心深处对白薇薇还有一丝愚忠,他竟然尖叫着,合身扑向了那枚即将爆炸的手雷!
“不!不要——”他发出凄厉的喊叫,不知是在对谁呼喊。
“轰!!”
手雷在他身下猛烈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和无数破片瞬间将他撕碎,但也同时吸收了大部分的爆炸威力,形成了一道短暂的血肉屏障!
江晚和傅寒霆被气浪掀飞出去,摔在地上,但得益于那个小混混用生命挡住的这一下,他们只是被震得气血翻涌,受了些轻伤,侥幸逃过一劫!
爆炸过后,原地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浓重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近乎自杀的挡枪行为惊呆了。
安德森也愣住了,随即咒骂一声:“没用的东西!”他知道必须立刻走了,再拖延就真的走不了了。他狠狠瞪了江晚和傅寒霆一眼,在手下的掩护下,迅速向另一个出口退去。
江晚惊魂未定,看着那片血污,心中复杂难言。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在最后关头,以这种惨烈的方式,间接救了他们。
“快走!船要沉了!”威尔逊探员冲过来,和队员一起扶起江晚和傅寒霆,快速向通往上层甲板的通道撤离。
通道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惊慌失措逃生的人,哭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船体倾斜得更加厉害,几乎达到了四十五度,行走变得异常困难。
当他们艰难地冲上顶层甲板时,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人心头沉重。
海面上,“暗影”的快艇和国际刑警的直升机正在清剿负隅顽抗的敌人,但邮轮本身已经尾部下沉,船头高高翘起,沉没只是时间问题。救生艇大多已经被放下,但争夺异常激烈,甚至发生了械斗。
“那边!还有一艘救生艇!”威尔逊指着左舷方向喊道。
几人立刻相互搀扶着,在湿滑倾斜的甲板上艰难前行。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原本已经逃到右舷一艘救生艇旁的苏婉清,不知为何与陆深(李深)发生了冲突!似乎是为了争夺那艘救生艇的控制权!
“李深!我是你姐姐!把船给我!”苏婉清状若疯癫地喊道。
“滚开!老疯子!”陆深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她推开。
苏婉清脚下不稳,沿着倾斜的甲板向下滑去,正好滑到了江晚他们前行的路径附近!她抬起头,看到了被搀扶着的傅寒霆,眼中瞬间爆发出最后的怨毒和疯狂!
“都是因为你!傅寒霆!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她如同厉鬼般嘶吼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隐藏的匕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傅寒霆!
她距离太近,动作又太突然,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眼看匕首就要刺中傅寒霆的后心!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一道纤细的身影,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从旁边猛地撞开了苏婉清!
是白薇薇!
她竟然还没有死?!不,准确地说,是回光返照!她眉心的血洞依旧触目惊心,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带着一种解脱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死死地盯着江晚。
苏婉清被撞得一个趔趄,匕首“当啷”落地。
白薇薇自己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软软地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口中和眉心不断涌出。她看着江晚,嘴唇翕动,用微不可闻、却清晰传入江晚耳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通……通信记录……是……是陈世荣……让我……伪造的……对……对不起……”
说完这最后的真相与忏悔,她头一歪,彻底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