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安全屋的书房里，傅寒霆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门板内侧，江晚那番淬着冰碴的指控，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那扇紧闭的房门，隔绝的不仅仅是两个人，更是五年后刚刚露出一丝缝隙，转瞬间又轰然闭合、并且焊死了所有出口的信任之门。
“不是的...晚晚...不是我...你信我...”他徒劳地对着门板呢喃，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血沫的腥甜。背后的伤口因为刚才剧烈的情绪激动和拍打动作而彻底崩裂，温热的血液浸透了纱布和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
他无法想象门内的江晚是怎样的心情。那些所谓的“证据”，像最恶毒的诅咒，将他钉在了背叛的耻辱柱上。他百口莫辩，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些邮件会指向他的加密邮箱！为什么时间地点如此吻合！
是伪造？是栽赃？可技术特征呢？陆深从哪里得到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在决战前离间他们吗？
无数疑问如同乱麻缠绕着他的大脑，但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追查真相，而是江晚！他不能失去她，这一次，绝对不能！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失血和巨大的精神打击而眼前发黑，重重摔回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门内，背靠着门板的江晚，清晰地听到了那一声重响。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疼吗？
活该！
她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五年前那个冰冷刺骨的海夜。咸涩的海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窒息的痛苦，身体不断下沉的绝望，还有...对那个她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的，最后一点微弱的、可笑的期盼...
原来，那场谋杀，他竟是知情者，甚至是...推动者？！
“呵呵...”她又忍不住低笑出声，眼泪却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眼眶干涩的刺痛。五年来的恨意，在这一刻找到了最精准的靶心，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轰然喷发，炽热的岩浆瞬间将她所有的理智和残存的情感焚烧殆尽！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只剩下一片赤红的、近乎疯狂的恨意与决绝。
不再犹豫，不再回头。
她快步走到书桌前，打开一台经过特殊加密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冷白的光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如同一尊复仇女神雕像。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之前与傅寒霆共同制定的、代号“雷霆”的总攻计划。现在，这个计划需要彻底修改。
她将傅寒霆及其掌控的傅氏核心团队，从盟友列表直接拖入了最高优先级的打击目标。每一个指令，每一个代码的修改，都带着一种冰冷的、毁灭性的快意。
“涅盘计划...”她轻声念出这个由“影子”团队秘密准备多年，原本用于在极端情况下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最终方案，眼神锐利如刀，“启动最终阶段。目标：傅氏集团全球核心服务器节点，傅寒霆个人及其关联所有控股公司、银行账户、秘密资产...同步列入清除名单。”
“清除”二字，她咬得极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加密通讯频道里，“影子”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明显加快：“明白，头儿。指令已同步下达至所有作战单位。‘涅盘’倒计时启动。预计在傅老爷子葬礼正式开始的同时，第一波网络攻击和金融狙击将同步发动。”
“很好。”江晚冷冷道，“确保傅寒霆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有效反应。切断他与傅氏核心指挥系统的一切备用联络通道。”
“已在执行。另外...头儿，您确定要这样做吗？这可能会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影子”罕见地提出了一丝疑虑。
“确定。”江晚打断他，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执行命令。”
“是。”
关闭与“影子”的通讯，江晚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后悔，不是犹豫，而是一种大仇即将得报前的、近乎虚脱的激动与空茫。
她拿起手机，翻到相册里一张加密的照片。那是她偷偷拍下的，三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熟睡的模样，沈景珩皱着小小的眉头，沈司辰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沈昕玥抱着她的小兔子玩偶。那是她在无数个撑不下去的夜晚，唯一的光。
为了他们，她必须狠，必须赢！
将手机紧紧贴在胸口，汲取着那虚拟的温暖和力量，江晚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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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安全屋外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是江晚安排接应她离开的车辆。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那个存有“钥匙”U盘的微型保险箱，几件便携的电子设备，还有...那把贴身携带，已经上膛的精致手枪。
她拉开门，没有再看一眼依旧瘫坐在门外，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傅寒霆，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晚晚！”
在她经过的瞬间，傅寒霆如同垂死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血迹，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抓住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放开。”江晚停下脚步，没有低头，声音平静得可怕。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傅寒霆仰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那双曾经深邃迷人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濒临崩溃的绝望和哀求，“你信我一次...就一次...求你了...”
他的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
若是从前，江晚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冰冷地落在他的手上，然后，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宣告：
“傅寒霆，从你决定和安德森合谋害死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你死我活。”
她抬起另一只脚，用高跟鞋尖锐的鞋跟，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他抓着她脚踝的手背上！
“呃！”傅寒霆痛得闷哼一声，手指因剧痛而本能地松开。
江晚收回脚，甚至没有拂一下被他碰过的裤脚，仿佛沾上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痛苦而蜷缩的身体，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傅总。”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今天的葬礼，我会送你一份‘厚礼’。让你和你的‘合作伙伴’安德森，一起...上路！”
说完，她决然转身，背影挺拔而孤绝，再也没有回头。
傅寒霆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听着楼下汽车引擎远去的声音，那只被踩伤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地，另一只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崩裂，渗出鲜血。
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如同海啸将他彻底吞噬。他知道，他失去她了。这一次，是永远。
而比失去她更让他恐惧的是，那个他爱之入骨的女人，此刻正怀揣着对他的滔天恨意，走向一个他无法预测，但注定血腥残酷的战场。而他，却被困在这里，无能为力！
“啊——！！！”
一声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在空旷的安全屋里凄厉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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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驰的汽车上，江晚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城市正在苏醒，但她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封的荒原。
加密耳机里，“影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头儿，已确认安全脱离。另外，按照您的指令，对陆深的监控已提升至最高级别。刚刚捕捉到一个异常信号——他在您离开安全屋的同时，向一个未知加密频道发送了简短讯息。”
“内容。”江晚眼神一凛。
“经过破译，内容是：‘猎物已离巢，计划进入最终阶段。’重复，‘猎物’指代的是您。”
果然！
江晚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眼中寒光闪烁。陆深，这个看似一直在帮助他们的国际刑警，果然也心怀鬼胎！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先生”？还是另一个隐藏在更深处的棋手？
无所谓了。
所有人都各怀鬼胎，所有人都想利用她，所有人都想让她死！
那就来吧！
让这场葬礼，成为所有人最终的葬身之地！
她拿起另一个加密通讯器，接通了一个极少启用的频道，声音冷静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通知下去，‘涅盘’计划最终阶段，启动。目标：所有阻碍者，清除。”
傅家老宅，灵堂肃穆，黑白两色交织出沉重的哀恸。傅寒霆强撑着伤势，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家属答礼的位置，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爷爷的遗像。来宾络绎不绝，其中混杂着多少“蝮蛇”的眼线，不得而知。当葬礼司仪宣布默哀开始，全场静默的低头的瞬间，傅寒霆的贴身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讯息弹出，只有短短一行字：“‘幽灵’已背叛，目标是你。小心。”几乎在同一时刻，江晚安插在金融市场的人发来紧急警报——“头儿，傅氏核心服务器遭遇不明来源的毁灭性攻击，防火墙正在崩溃！攻击模式...与我们的‘涅盘’指令高度吻合！”江晚站在老宅外围的一个制高点上，通过望远镜看着灵堂内的傅寒霆，冷冷一笑，对着麦克风下达了最终指令：“‘涅盘’，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