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条件转让给江晚女士。”
傅寒霆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一字一顿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会议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足以掀起海啸的巨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董事和股东的脸上,都写满了同一种表情——极致的、无法理解的、如同见了鬼一般的震惊和骇然!
百分之五十的个人股份!那可是傅寒霆作为傅氏掌舵人、掌控整个傅氏帝国最核心的命脉!是他权力和地位的象征!他就这样……轻飘飘地、无条件地……送给了一个五年前被他“逼死”、五年后归来一心要复仇的前妻?!
疯了!傅寒霆绝对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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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坐在那里,手臂上的绷带刺眼地提醒着不久前的生死危机。在傅寒霆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裂痕。
那双清冷的眸子骤然收缩,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放大,她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前倾了身体,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说什么?
无条件转让?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这就是他所谓的“了断”?
不是用金钱打发,不是用权势压迫,而是……将他半壁江山,拱手相送?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心脏,让她一时间竟失去了所有反应,只是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主位上那个面容冷峻、眼神却深沉如海的男人。
“傅总!您……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短暂的死寂之后,会议室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炸开了锅!
一个头发花白、资历最老的董事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手指都在颤抖,指着傅寒霆,声音嘶哑:“那是傅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不是百分之五!您这是要把傅氏拱手让人吗?!而且还是给一个……一个外人?!”
“没错!傅总,请您立刻收回这个荒谬的决定!傅氏是傅家几代人的心血,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江晚她凭什么?就凭她是您的前妻?还是凭她这五年在外面建立的、处处与傅氏作对的‘新生资本’?!”
“我坚决反对!这不符合公司章程,损害了所有股东的利益!”
“傅总,您是不是受了什么胁迫?还是……伤势影响了判断?”
质疑声、反对声、甚至带着愤怒的斥责声,如同潮水般向傅寒霆涌去。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江晚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慢慢靠回了椅背,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剩下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傅寒霆站在那里,如同狂风暴雨中岿然不动的礁石。他冷冽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目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所过之处,激烈的反对声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说完了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或者说,等待着他收回成命。
傅寒霆没有看那些董事,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个低垂着眼眸、仿佛与周遭喧嚣隔绝的江晚身上。
他拿起面前那份薄薄的、却重若千斤的股权转让协议,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又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清楚傅氏意味着什么。”
他的目光依旧看着江晚,仿佛这些话,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不是馈赠,不是补偿,更不是儿戏。”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沉重而清晰:
“这是赎罪。”
这两个字,让江晚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但她依旧没有抬头。
“为我五年前的愚蠢、眼盲、和……对她造成的、几乎无法挽回的伤害。”傅寒霆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痛楚,那是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过的脆弱,“有些错误,无法用言语弥补,也无法用金钱衡量。”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依旧满脸不忿的董事,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
“至于你们质疑她凭什么?”
他拿起遥控器,按下了开关。会议室巨大的投影屏幕上,瞬间出现了复杂的图表和数据。
“这是过去三个月,‘新生资本’针对傅氏所有商业行动的复盘分析。”傅寒霆的声音恢复了商界帝王般的冷静和精准,“精准的时机把握,凌厉的攻击手段,对傅氏弱点了如指掌的洞察力,以及……在最后关头,启动‘涅盘’计划,成功抵御‘深海’资本千亿级别恶意收购,并反向冻结其关联资金,为傅氏赢得喘息之机的……卓越能力。”
他指着屏幕上的数据,目光如炬地看向众人:
“你们告诉我,在座的哪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面对内外夹击、武装袭击的绝境下,做到这一切?”
董事们看着屏幕上那些令人心惊肉跳却又不得不佩服的数据和操作,一时间哑口无言。
“商场如战场,实力为王。”傅寒霆的声音斩钉截铁,“江晚女士的能力,已经在这场她亲手发起的、并且几乎成功的‘战争’中,得到了最残酷也最有效的验证。她比在场的任何人,包括我,都更了解如何攻击傅氏,也正因为如此,她也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如何能让傅氏变得更强,更无懈可击!”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江晚,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郑重:
“将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交给她,不是将傅氏拱手让人,而是为傅氏引入最强有力的合伙人,最清醒的监督者,和最有可能带领傅氏走出困境、走向新生的……领航员!”
这番言论,再次让会议室一片哗然!但这一次,反对的声音中,多了一些沉思和动摇。
傅寒霆不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他拿起那份股权转让协议,一步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到了江晚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她,也终于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中,是卸下所有伪装后的坦诚、悔恨、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的眼中,是震惊过后的冰冷、审视、以及深不见底的复杂。
他将那份协议,轻轻地、却重若千钧地,放在了江晚面前的桌面上。
“这是我的了断,晚晚。”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用我拥有的一切,赌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未来。”
“傅氏一半的权柄,换你一个……站在我身边,共同面对所有风雨的可能。”
“你可以拒绝。”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如同旋涡,“如果你觉得,这依然不够。”
江晚的目光,落在了那份白色的协议上。封面上,“股权无偿转让协议”几个黑色的大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仿佛能感受到那薄薄纸张背后,所代表的巨大财富、无上权力、以及……眼前这个男人,近乎疯狂的、自我毁灭式的……赎罪。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接受?意味着她五年来的复仇成了一个笑话,她将从一个复仇者,变成这个她曾誓要摧毁的帝国一半的主人!意味着她将和这个她恨了五年的男人,以这种荒诞的方式,重新捆绑在一起!
拒绝?她又能得到什么?看着傅氏在内外夹击中沉沦?还是……让这个男人,连同他这惊世骇俗的“了断”,一起成为一个更大的笑话?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触碰到了手臂上绷带的粗糙质感。
她想起了安全屋里他浴血的身影,想起了树林里他笨拙却坚定的包扎,想起了孩子们依赖地喊他“爸爸”时的眼神……
恨,依旧如同毒焰,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但一种更强大的、名为现实和利弊的东西,正在她脑中冷静地权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整个会议室,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傅寒霆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终于,在所有人几乎要窒息的目光中,江晚缓缓地、缓缓地伸出了她没有受伤的右手。
她的指尖,落在了那份协议上。
没有拿起,只是轻轻地、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点在了封面的标题之上。
她抬起眼眸,看向傅寒霆,红唇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会议室里:
“傅总,好大的手笔。”
“只是不知道,你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里……”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心脏。
“……有没有包括,你那位好二叔傅明辉,如今下落不明的、手里还握着的……那百分之十五?”
江晚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再次劈在所有人的头顶!
对啊!傅明辉手里还有傅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他现在人在哪里?是死是活?如果他落入了“蝮蛇”财团手中,或者他带着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投靠了对方,那傅氏的控股权,依旧岌岌可危!
傅寒霆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他还没来得及处理傅明辉股份的问题!
就在这气氛再次紧绷到极点的时刻——
会议室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傅寒霆的助理林峰脸色惨白、神色惊慌地冲了进来,甚至顾不上礼仪,直接跑到傅寒霆身边,压低声音,急促地耳语了几句。
只见傅寒霆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猛地转头,看向江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刚刚收到的消息……傅明辉……找到了。”
“他在境外……试图偷渡时,遭遇黑吃黑……死了。”
“但他名下那百分之十五的傅氏股份……就在一个小时前……已经通过一个极其复杂的离岸信托,完成了所有权变更。”
“新的持有人是……”
傅寒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名字。
“……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