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荒地的血腥气息仿佛还弥漫在傅寒霆的鼻尖。监听频道里破碎的关键词——“多名死者”、“专业武装”、“爆炸物”——像冰锥一样反复刺扎着他的神经。白薇薇!她竟然真的动用了“暗影”这种级别的雇佣兵!目标是江晚!
他无法思考,无法理智分析江晚作为“幽灵”可能拥有的自保能力。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慌驱使他冲出了办公室,甚至来不及交代任何事。他跳上车,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黑色轿车如同离弦之箭,撕裂沉沉的夜幕,朝着“新生资本”的方向疯狂驶去。
车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密集的雨点猛烈敲击着挡风玻璃,雨刮器疯狂摆动,视野依旧模糊。这恶劣的天气更像是在烘托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焦灼和恐惧。他不断拨打江晚的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这无声的沉寂,比任何坏消息都更让他心慌意乱。
“接电话……江晚!接电话!”他对着蓝牙耳机低吼,回应他的只有单调的忙音。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五年前,得知她乘坐的游艇失事时的那种灭顶之灾的感觉。不,这一次,比那次更甚!那次是震惊和愧疚,而这一次,是明确的、针对她的死亡威胁,并且可能已经发生!如果他再次失去她……而且是眼睁睁看着她因自己的疏忽(未能及早看清白薇薇的真面目)而遇害……
这个念头让他几乎窒息!
车子一个急刹,甩尾停在了“新生资本”大厦楼下,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惊心动魄的痕迹。他推开车门,甚至没拿伞,任由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昂贵的西装,冲向大堂。
“江晚呢?!”他一把抓住值班保安的衣领,眼神骇人,声音因为急切而嘶哑,“她在不在上面?!”
保安被他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回答:“江……江总?她,她好像之前出去了,还没……没回来……”
没回来?!
傅寒霆的心脏猛地一沉!难道……荒地那里的真的是她?!她没能逃出来?!
巨大的恐慌如同这暴雨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松开保安,转身又冲回雨幕中,再次跳上车。他必须去现场!必须去确认!
就在他准备再次发动车子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加密信息弹出,是“清道夫”计划的负责人发来的简短汇报:目标江晚车辆定位信号消失前,最后出现在滨海大道中段,靠近事发荒地。现场发现疑似其座驾碎片。警方已封锁区域,初步判断为恶性袭击事件。
座驾碎片?!
傅寒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淹没在雨声中。
他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绝望野兽,胸腔里充斥着无力感和滔天的怒火。对白薇薇,也对……他自己!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负面情绪吞噬时,雨幕中,两道刺眼的车灯由远及近,缓缓驶向大厦门口。那是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车型低调,但傅寒霆认得,那是陆深的车!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定那辆车。
车子平稳停下。副驾驶的门打开,首先映入傅寒霆眼帘的,是一双踩着细高跟、沾染了些许泥泞却依旧难掩其形的女士皮鞋。紧接着,江晚的身影从车内探出,陆深则迅速从驾驶位绕过来,手中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及时地、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护在了伞下,遮住了倾盆大雨。
她身上披着一件明显属于男性的、宽大的西装外套(陆深的),里面似乎是她自己的衣服,有些许凌乱,发丝也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边,让她平日里的冷冽多了几分罕见的脆弱感。但她站得很直,眼神在雨夜中依旧清亮,只是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一些。
她还活着!她没事!
巨大的庆幸感瞬间冲垮了傅寒霆的恐惧,但紧接着,一股更加汹涌、更加尖锐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的嫉妒和难以言喻的刺痛——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看着陆深那样自然而亲密地护着她,看着他将伞几乎全部倾向她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都被雨水淋湿。看着江晚似乎微微侧头对陆深说了句什么,陆深低下头,凑近她耳边回应,姿态是那样的熟稔和保护欲十足!
他们……他们竟然是一起回来的?!在这种时候?陆深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那里?!是巧合,还是……他们一直在一起?
傅寒霆猛地推开车门,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一步步走向那在伞下并肩而立的两人。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他什么。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江晚,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江晚也看到了他,她的目光在他狼狈的身形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陆深也看到了傅寒霆,他下意识地将伞又往江晚那边挪了挪,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然后微微上前半步,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隔在了傅寒霆和江晚之间。
这个细微的动作,彻底刺痛了傅寒霆!
“江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雨水的冰冷,“你……你没事?”
江晚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语气疏离:“傅总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就是为了确认我有没有事?真是令人感动。不过,如你所见,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她的话语像淬了冰的刀子。
“我……”傅寒霆想解释,想说他听到了消息,说他担心得快疯了,但看着她和陆深站在一起的画面,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了一声压抑的低吼,“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陆深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傅总,晚晚今晚和我在一起讨论一些紧急公事。至于去了哪里,似乎没有向您汇报的必要。”
“晚晚?”傅寒霆咀嚼着这个亲昵的称呼,眼底瞬间卷起风暴,他猛地看向江晚,“你们……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江晚迎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傅寒霆,我们什么关系,需要向你报备吗?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前夫?还是……恨不得将我置之死地的对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湿透的、显得无比狼狈的样子,语气更加冰冷:“倒是你,傅总,深更半夜,淋得像只落汤鸡一样守在这里,就为了问这些无聊的问题?看来傅氏的危机还不够让你焦头烂额。”
字字诛心!
傅寒霆看着她冷漠的眼神,听着她维护陆深、嘲讽自己的话语,再看着陆深那俨然以保护者自居的姿态,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撕扯!那种尖锐的、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疼痛,远比任何商业上的失败、任何身体上的创伤,都来得更猛烈,更彻底!
他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急切,在她眼里,原来只是一场可笑又无聊的闹剧!而她,正和别的男人,并肩欣赏着他的狼狈!
雨水冰冷,却不及他心头的万分之一寒。
他死死地看了江晚几秒,那眼神里充满了被误解的愤怒、不被领情的痛苦,以及那蚀骨灼心的嫉妒和绝望。
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湿冷和那无法言说、几乎将他撕裂的锥心之痛,踉跄着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发动,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车子如同受伤的野兽,冲入茫茫雨幕,瞬间消失不见。
而在他离开后,江晚一直强撑着的冷静似乎松懈了一瞬,她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左侧小腹的一个位置,那里,一道被碎裂车窗玻璃划出的、虽然不深却火辣辣疼痛的伤口,在西装外套的遮掩下,正隐隐渗出血迹。陆深敏锐地注意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眼神一凝,低声道:“你受伤了?” 江晚缓缓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傅寒霆消失的方向,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一点小伤,死不了。” 只是,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波澜,又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