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阴影中的身影静立无声,破烂黑袍与恶鬼面具将他\/她的身形与面容遮掩得严严实实,只有那双透过面具孔洞望出来的眼睛,冰冷、死寂,毫无波澜,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丝毫情绪。
他\/她手中的黑色长弓造型古朴诡异,弓身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方才那致命一箭后,弓弦仍在微微震颤,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与死亡气息。
小夭全身紧绷,下意识地挡在相柳和昏迷的青霭母子身前,匕首横在胸前,警惕地盯着这不速之客。
对方的气息阴冷陌生,绝非善类,但方才那一箭,又确实解了他们燃眉之急。
是敌?是友?
相柳强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和冲突,艰难地抬起头,冰蓝瞳孔锐利地扫向那黑袍鬼面人。
他的感知更为敏锐,从对方身上,他察觉到一种极其复杂的能量混合——浓郁的、精纯的死亡之力,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强行压制禁锢的……生机?
甚至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令他妖魂产生轻微悸动的熟悉感?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无法立刻判断对方的意图。
那黑袍鬼面人对小夭的戒备和相柳的审视恍若未见。
他\/她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地上黑虎的尸体,然后目光缓缓扫过狼狈的几人,最终落在了力竭昏迷的青霭母亲和她怀中的两个孩子身上。
那死寂的眸子里,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他\/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缓缓将黑色长弓背回身后,动作流畅却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僵硬感。
然后,他\/她转过身,竟似要直接离开。
“等等!”小夭忍不住出声。
对方虽然气息危险,但毕竟出手相助,而且这荒山野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诡异人物,或许知道些什么。
黑袍鬼面人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侧过半边身子,面具下的目光冷淡地瞥向小夭,似乎在等她开口。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小夭定了定神,谨慎地道谢,并试图打探,“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为何会在此地?”
黑袍鬼面人沉默了片刻,一个沙哑、低沉、仿佛很久未曾说话、且经过刻意改变的模糊声音从面具下传来:
“……路过。”
“……不必谢。”
“……此地……不宜久留。”
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说完,他\/她不再停留,抬步便要再次融入密林阴影。
“请再等等!”小夭急忙又道,“我这位朋友伤势极重,还有这位母亲和孩子也……不知阁下可知附近何处有安全之地?或者……能否指条明路?”
黑袍鬼面人再次停步。
他\/她回头,目光这次落在了相柳身上,那死寂的眸子在他心口位置停留了一瞬(那里星辰核心的力量仍在微弱波动),又扫过青霭母亲苍白的脸。
他\/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
就在小夭以为他\/她不会回答时,那沙哑模糊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向北……三十里……有座废弃山神庙……”
“……庙后……有口枯井……井下……有暗道……”
“……能通……官道……”
说完,他\/她不再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浓密的树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原地惊疑不定的几人。
“……此人……好生古怪……”小夭喃喃道,心中疑虑重重。
对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手段诡异,目的不明,虽指了路,但谁知道那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相柳捂着胸口,缓缓站起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沉静,内部的冲突似乎暂时被再次强行压下。
他望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冰蓝瞳孔深处若有所思。
“……他\/她身上……有很重的死气……但也有一丝……被锁住的生机……”相柳缓缓道,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而且……刚才那一箭……精准狠辣……绝非寻常猎户或修士……”
“……指的路……先去看看吧……总比留在这里成为靶子强……”
他看了一眼地上黑虎和其他妖兽的尸体。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更多麻烦。
小夭点头,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她背起依旧昏迷的青霭母亲,相柳则小心地抱起两个孩子。
按照那黑袍鬼面人所指的方向,几人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再次踏上路途。
三十里山路对于此时的他们而言,显得格外漫长。一路上,相柳沉默寡言,极力压制着体内的隐患,小夭则时刻警惕着四周。
幸运的是,除了偶尔遇到几只不开眼的低阶妖兽被相柳随手解决外,并未再遇到大的危险,也没有发现任何追踪的迹象。
终于,在日落时分,他们在一片荒凉的山坳里,找到了一座破败不堪、几乎被藤蔓淹没的山神庙。
庙宇很小,早已荒废多年,神像倒塌,布满蛛网。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到庙后,果然发现了一口被巨石半掩的枯井。
移开巨石,井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但确实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流流动,似乎真的另有乾坤。
相柳率先下去探查,确认井下确实有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人工开凿的狭窄暗道后,才让小夭带着青霭母子和孩子们下来。
暗道内空气浑浊,但还算干燥。几人暂时在此安顿下来,总算得以喘息。
相柳立刻盘膝坐下,全力疗伤和尝试掌控体内力量。小夭则仔细检查青霭母亲和孩子们的情况,喂他们服下一些随身携带的丹药。
夜色渐深,暗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几人微弱的呼吸声。
小夭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她却不敢完全睡去。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惊心动魄,那个神秘的黑袍鬼面人,更是让她心中充满了不安的疑团。
他\/她到底是谁?
是恰巧路过?还是别有目的?
那被锁住的生机……那丝微弱的熟悉感……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暗道深处,极远的地方,似乎隐约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
“铛……”
是钟声?!
虽然微弱模糊,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但那独特的、穿透灵魂的韵律,绝不会错!
小夭猛地坐直身体,脸色煞白。
相柳也瞬间睁开了眼睛,冰蓝瞳孔中寒光爆射!
那钟声……竟然传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