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
冰蓝与幽蓝的光焰在他体表疯狂交缠、撕扯,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他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他撑在地上的手五指深深抠入泥土,手背青虬暴起,显然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
那双冰蓝色的瞳孔更是混乱到了极致——
属于相柳的冰冷沉寂与属于防风邶的玩世不恭、甚至是深藏的悲怆与不甘,如同破碎的镜片般飞速轮转、交织、冲突!
“……呃……压下去……”相柳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前所未有的艰难与挣扎。
“……凭什么……是你……”下一刻,语调骤然变得轻佻却虚弱,充满了不甘与怨愤,“……老子……才是……”
话音未落,又变回极致的冰冷:“……残渣……安敢……”
“……残渣?!要不是老子……你早……”防风邶的语气激烈反驳,却因虚弱而中断。
两种意识在他体内激烈地争夺着主导权,谁也不肯退让,每一次冲突都让相柳的魂源波动更加剧烈,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带着冰碴的鲜血!
再这样下去,根本不需要敌人动手,他自己就会因魂源彻底崩裂而消亡!
“相柳!”小夭心急如焚,试图上前,却被那两股失控碰撞的恐怖妖力狠狠推开,根本无法靠近!
青霭母亲也是脸色煞白,她尝试着催动生机之力,但那翠绿的光晕一靠近就被那混乱狂暴的妖力瞬间搅碎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青霭母亲紧紧抱在怀里的姐姐,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痛苦挣扎的相柳,小脸上充满了害怕与……一种奇异的感同身受。
她伸出小手,指向相柳心口那剧烈冲突的光源,带着哭腔对母亲说:
“……娘亲……冰哥哥……里面……有两个自己在打架……”
“……他们……都好痛……”
“……能不能……让绿色的……暖暖的光……帮帮他们……”
青霭母亲闻言,猛地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想起了之前在地下暗河,弟弟那纯净的生命之力曾安抚过相柳体内星辰核心的反噬!
或许……“青霭”一族最本源的生命力量,这种纯粹到极致的“生”之气息,能够中和那两种同源却激烈冲突的冰冷妖力,为相柳争取到一丝稳定和喘息之机?
但这需要极其庞大的生命本源!以她如今虚弱的状态,根本不足以支撑!
她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孩子们本就先天不足,历经磨难,她如何舍得……
就在这时,那昏迷许久的弟弟,仿佛感应到了母亲的犹豫和姐姐的恐惧,竟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虚弱地伸出小手,抓住了母亲的手指,额间那对藤芽散发出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莹绿光芒。
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却清晰无比地传递出一个意念——他愿意。
姐姐也用力地点点头,紧紧抱住母亲的脖子:“……娘亲……我们不怕……”
青霭母亲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不再犹豫,将两个孩子轻轻放在地上,自己则跪坐在相柳身前。
她双手结出一个古老繁复的印记,眉心那对翠绿藤蔓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一股精纯、浩瀚、却带着悲壮意味的生命本源之力,混合着两位孩子那微弱却纯净的生命光晕,如同燃烧自我般,从她体内奔涌而出,化作一道温暖、包容、充满安抚力量的翠绿光柱,缓缓罩向痛苦挣扎的相柳!
“以吾青霭之名……献祭生机……祈万物共生……定!”
她声音庄严而悲怆,每吐出一个字,脸色就苍白一分,发梢甚至开始泛起灰白!
那翠绿的光柱温柔却坚定地穿透了狂暴混乱的妖力冲突,精准地注入相柳心口那枚剧烈搏动的星辰核心之中!
仿佛是滚烫的烙铁遇到了冰水,那激烈冲突的冰蓝与幽蓝光焰,在接触到这磅礴生命之力的刹那,竟同时一滞!
那股纯粹的“生”之气息,并非强行压制或驱散它们,而是如同最温柔的母体,包容、浸润、抚平着它们的躁动与棱角,为那冲突的本源力量提供了一个临时的、稳定的“容器”与“缓冲”!
相柳身体猛地一震,口中喷出一大口瘀血,但那血中的冰碴却明显减少了。
他体内那疯狂的冲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下来,两种光芒虽然依旧交织,却不再那么激烈地互相攻击,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艰难的方式,在这外来的生命力量调和下,尝试着……共存?
他眼中那破碎混乱的眼神也逐渐平息,虽然依旧时而冰冷时而复杂地变换,但频率明显慢了下来,至少不再危及生命。
青霭母亲见状,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小夭及时扶住。她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容颜竟在瞬间苍老了许多,眉心的藤蔓印记也黯淡无光。
“前辈!”小夭惊骇地看着她瞬间灰白的发丝,心中巨痛。
青霭母亲虚弱地摇摇头,目光却欣慰地看着暂时稳定下来的相柳,又看了看身边因消耗过度再次昏睡过去的孩子们,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值得……只要……能保住……希望……”
就在这时,暂时压下了体内冲突的相柳,缓缓抬起头。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力竭濒死的青霭母亲和昏睡的孩子们,冰蓝的瞳孔中清晰地闪过一丝属于防风邶的动容与愧疚,但很快又被相柳的冰冷压下。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青霭母亲面前,伸出手,按在她额头。
一股精纯却温和的、融合了少许星辰之力的妖力度了过去,勉强吊住了她即将消散的最后一丝生机。
“……多谢……”相柳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极不自然的、别捏的涩然,“……此恩……必报……”
青霭母亲虚弱地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陷入了深度昏迷。
小夭连忙将她和孩子安置好。
相柳则走到一旁,盘膝坐下,全力调息,试图尽快彻底掌控体内那暂时平衡却依旧危险的力量。
他知道,青霭母亲付出的代价只是暂时缓解,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
然而,祸不单行。
还不等相柳入定,林地四周,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几声压抑的、充满贪婪的嘶吼。
十几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在林木阴影中亮起,缓缓逼近。
是几只被此地异常能量波动吸引而来的、发生了诡异变异的妖兽!
它们涎水直流,目光死死锁定在场最虚弱的小夭、昏迷的青霭母亲和孩子们!
刚刚压下的危机,以另一种方式,再次降临!